夏御松开手,孙邑的双臂无力地垂下去。
共鸣声渐渐消失,夏御把右手食指指穿过扳机上,手脖一抖,枪绕着手指转动起来。夏御转着手枪,慢悠悠踱到桌子对面的沙发旁,孙可翻着白眼倒在沙发帮上,黑红色的血混着脑浆从眉心的洞里流出来,顺着身子流到地上。
夏御歪着头看着她,半晌之后,他转过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坐在尸体旁边。手里的枪停止了转动,夏御把枪放在桌子上,双手托腮,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紧闭着双眼以至于五官都紧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的孙邑。
想象的疼痛没有传来,孙邑慢慢睁开眼睛,由于自己之前闭眼逼得太使劲,现在眼前的世界红一块紫一块,不过可以看到夏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歪着头看着自己。孙邑拼命的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脏。他慢慢扭过头,子弹就在距离自己太阳穴只剩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它卡在一层薄薄的蓝色的屏障上。孙邑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夏御,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
夏御放下手,翘起二郎腿:“我刚说过了,今天我心情好,所以在你死之前,陪你玩个游戏。”
话音刚落,屏障就消失了,“叮”,子弹掉在地上。
孙邑还在剧烈喘息着,玩游戏?什么意思?不是说要自己解释吗?
夏御看着极度紧张的孙邑,笑着说道:“大叔,先抽根烟吧,你现在太不淡定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孙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另一只手拿起打火机,因为两只手都在发抖,孙邑打了很久的火,才将烟点燃。像是在耗费时间一般,孙邑极度缓慢地动作着。但夏御似乎是毫不介意,就仰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指头,静静等着孙邑。
孙邑猛地吸了一口,缓慢呼出去,机会还有很多,杀死他的机会还有很多,孙邑,要冷静啊。脑子飞速转动着:首先我是有优势的,第一,这个房间是我自己的,对这里面的物品最了解的人自然是我,比如现在我右膝盖位置的抽屉里,还藏有另一把枪;以及右手边的抽屉里,藏有一只机关笔,能射出毒针;背后的墙是机关墙,打开后是一排机关枪。第二,现在我的精神是高度紧张的,但夏御以为我已经丧失求生欲,明显特别松懈,居然还叫我抽根烟冷静下来。第三,时机不同,现在他在游戏结束之后才会杀死我,而我杀死他是任何时机。
夏御看着手指头,淡淡地说道:“平静了?”
理清了思路,孙邑点点头:“好了,你说吧,要玩什么游戏。”说着话的时候,孙邑膝盖上的皮正在慢慢伸长,伸进抽屉缝里,慢慢把抽屉打开。
夏御看着手指头说道:“游戏的名字叫做有奖问答,我一共给你出五道题,答对了呢,你就活着,答错了的话……”
孙邑把手伸向抽屉,夏御一直没看自己,肯定没有注意到。指尖已经摸到了,枪冰凉的金属触感,只要拿出来对着他开枪,自己就能活命了!孙可已经死了,没有替身了,面前的是真货,他必死无疑。
夏御突然嗖得站起身,身体前倾,伸直了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呈手枪状抵住孙邑的额头,提高了声音:“啪!”
孙邑被夏御的一系列动作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夏御,脑门上仿佛传来被洞穿的疼痛。抓住枪的手慢慢松开,不行,不能用枪,成功率太低,刚才他连距离那么近的子弹都挡下来了。
夏御放下手直起身子,重新坐回沙发,看着孙邑的反应,眯眯眼,嘴角上扬:“你就死,第五道除外。”
孙邑自然地把手拿上来,身体向前微倾,使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与此同时轻轻关上了抽屉门,他装作好奇的皱皱眉,问道:“什么意思?第五道为什么除外?”
“因为第五道你答对与否,都要死。”
意料中的答案,果然答对问题也不是什么生机,只是夏御心情好,所以在杀人之前的娱乐活动而已。孙邑脑门渗出了汗水,但是又必须多答对问题,因为这样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杀死他。因此现在首当其冲的时答对问题,然后再寻找时机。孙邑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你说吧。”
“首先第一个问题。”夏御说道。
孙邑仔细听着夏御的话,屏住了呼吸。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夏御笑着问道。
问题一出,孙邑差点没喘上气来,什么?没听错吧?怎么会问这个?孙邑皱着眉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
夏御看着孙邑,脸上的笑容一瞬就消失了,仿佛刚才笑得灿烂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冷冷地说道:“我的表述有问题吗?”
孙邑背后发凉,连忙摇摇头:“没……没有,我……我……不太……不爱吃巧克力。”
“噢!”夏御冷漠的表情一瞬就消失了,他笑了起来:“太棒了。”说着伸手掏进自己兜里。
“太棒了?什么意思?是说我答对了吗?”孙邑试探地问道。
夏御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打开包住它的金色的糖纸:“当然了,难道你答错了、就要死了,我还说太棒了,别那样想,我不那么刻薄的人。”
夏御把巧克力放进嘴里:“你在首都的夫人以为你儿子死了,这是我从他葬礼上拿的,因为我爱吃巧克力,所以这一块不想与你分享,但毕竟要考虑到礼节问题,所以你不喜欢是最好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了。”
孙邑看着夏御在一旁认真地咀嚼着巧克力,原来他知道自己儿子失踪的事,看来就算是有苦衷,在他心里也不会怜悯同情了。
“第二个问题,”夏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鸽子身上绑着的纸条上面的字怎样才能显现?”
连送信的鸽子也……真是滴水不漏,不过……孙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钢笔,机关笔就要登场了。这简直是天赐的机会,这样给他的话,就会显得特别自然。只要拔开笔帽,就会从里面射出毒针,就算没有扎到要害,哪怕擦过去一下,毒素也会随血液在身体里扩散,然后毒发身亡。而且毒针极小,一般不会被发现。
孙邑伸手把笔递给夏御,并说道:“这里面灌的钢笔水就是特制的液体,能使字体显现,用它涂满整张纸,就能看到了,至于液体的配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孙邑看着夏御,不会有破绽的,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因为自己刚才的话都是真的,这根钢笔中的笔水确实是可以使字体显现的,自己不知道配方也是真的。拿真话骗人,是绝对不会被识破的。
孙邑看到夏御抬起手,伸向自己举着的钢笔,心跳加速,只要他拿住这根笔,拔开笔帽……他就死定了……
突然,夏御伸出的手停了,没有接过钢笔,而是缓缓降落,手放在纸条上,把纸条往前一推,推到孙邑面前,淡淡地说道:“你来涂。”
为什么?!!为什么拒绝我?明明快要成功了,怎么会?!!
孙邑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纸,慢慢缩回手,两只手握住钢笔,一只手抓住笔帽,另一只手抓住笔身。
怎么会?难道自己露馅了?!!不可能!!自己的借口以及给笔的时机和表情都没有破绽。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夏御,对方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托腮,歪着头看着自己,眉毛微微下垂,眼睛微眯,嘴角上扬,笑着注视着自己。
不能拒绝,如果拒绝就等于在说笔有问题。但是,也绝不能打开,会死的,那种毒,会摧毁人的五脏六腑,先从脾胃开始,最后再是心脏,这种死法太痛苦了!
怎么办?!!夏御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没办法调换!怎么办?!!
手在颤抖,孙邑紧紧握住钢笔,怎么办?!!
孙邑低着头,不敢与夏御对视,看着桌子上的纸,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怎么办?只要不打开笔帽就行,其他的话都是真的。
有了!!!孙邑连忙拧开钢笔的后盖。
把墨囊拔出来滴在上面就行了,既不需要打开笔帽,也能证明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
“大叔。”夏御突然说道,“把盖拧上。”
“为……为什么?”孙邑猛地抬起头,过度的紧张甚至使他不由得结巴了一下。
“要用涂的,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吧。”夏御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着说道。
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一旁,死相狰狞恐怖的孙可,孙邑慢慢低下头,手在颤抖。
被发现了,自己,完蛋了!
夏御放下托腮的手,伸向孙邑手中的钢笔,拿了过来,在手中打了个转。周围静极了,过了半晌,夏御把笔放下,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指尖敲击了一下桌面,接着是中指,无名指,小指。
死神一般的声音响起:“为什么非要这样做?觉得自己不应该死吗?”
孙邑闻声慢慢抬起头看向夏御。
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夏御并不是在等待他的答案,他看见夏御端详着手中的钢笔,把手移到笔帽的位置,指尖发白,只听轻微的“啪”的一声。
他……打开了……把笔帽……但是……为什么?!!他不是知道有机关了吗?!为什么还要打开?!最关键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里面没有毒针啊?!!
孙邑睁大了眼睛,看着夏御把笔帽从笔上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把钢笔递过来:“好了,你可以用了。”
孙邑手忙脚乱地接过笔,低下头慌慌张张地沿着纸的边沿涂起来,黑色的液体从笔尖冒出,在纸上留下痕迹,在纸上的字渐渐清晰起来。
他知道这张纸是用来干什么的,证据,向民众宣布自己是叛徒的证据。就算儿子被救下来,也要背着罪人之子的名声过一辈子,他……他还小啊,正是心智走向成熟的年纪。
想到这,孙邑突然停住了,他握住笔杆,使了劲,只听“咔嚓”一声,笔从中间被折断了,有几滴笔水溅出来,洇在纸上,孙邑抬起头看着夏御,他的眼神不再闪躲,而是充满了坚定,他说道:“你杀了我吧,证据我不会交给你的。我刚才想过了:我是杀不了你的,我注定会死。但至少,不能让我儿子背负着罪人之子的骂名活一辈子。不能让他小时候的敬仰与梦想破碎。”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