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挽着包子头的小姑娘,苏雪阳就来叫小朱慈燃起床了。这丫头是乳母陆氏的女儿,只比小朱慈燃早半个月出生。两周岁半的小女孩儿,在咱们皇太子殿下的英慧潇洒身姿熏陶下,如今倒更像是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本来不曾来宫里的,一直在家里养着。只是乳母陆氏,不免要宫里宫外的惦念。皇后娘娘知晓后,说是太子一人太孤单了,有个玩伴也是好的。于是,在去年二月的时候,小朱慈燃就多了个“玩伴”。
小丫头本名叫苏绾,只是她进宫的当日恰巧雪后天晴。不明就里,又要附庸风雅的小朱慈燃倒学起了,红楼里的那一位,硬是给人家取了个字,雪阳。不过,阳春白雪,倒也应景,还不失雅趣。
小丫头惦着脚,打开房间的窗子,让阳光照进来。回头看着还在发癔症的小太子,笑着道:“快点儿,要不一会儿青竹姑姑又要去请皇后娘娘来叫了。刚才前头的小桌子来报,说是皇爷今儿一早起来,就问起你呢。”
小朱慈燃扭过身子,疑惑的问道:“父皇?父皇差人来了?”
小丫头拨弄了炭盆,重新搁上几块银霜炭,头也不回的道:“是呢,八成还是为的昨晚的事儿。听说今儿个天刚亮的时候,就有锦衣卫的人进宫来了呢。”
小朱慈燃听说是为的昨晚的事,手脚并用的就去抓衣裳。奈何,来到大明这么久,还是没有学会穿那么多件的衣服,弄得一团糟。少不得还是小丫头帮忙,匆匆忙忙的就出了房间。
早膳也顾不上吃了,跟着小桌子就去了前头乾清宫。
来到乾清宫,天启正在听锦衣卫的仵作关于尸体勘验的结果。由于时间拖得久了,仵作并不能得到关于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只是,在皇太子殿下的分析下,再结合仵作的勘验,最终还是得出结果,宫女秋桃和二皇子的死因不同。二皇子是溺水而亡,而,宫女秋桃应该是窒息而死。由于身体上没有伤口和绳索勒的痕迹,所以,应该是被人制住手脚,用湿纸覆面导致的窒息死亡。
毕竟昨晚上皇太子殿下勘验的结果早已众人皆知,所言也都有理有据。所以,这仵作虽然出自锦衣卫,到底还是不能说谎,随便敷衍了事。而且,这仵作昨日接到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下的命令便是照实说。出宫的时候仵作还在感慨,自己作为小小仵作,一介贱民,竟然还能有机会到这皇城里来验尸,倒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现在尸体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外乎又有一番安排,宫女秋桃的尸体暂时要放在宫外的义庄,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大概就是拉到荒郊野外的也就了事了。二皇子朱慈焴的尸体,并兰贵人和小公主的尸体,便要按照仪制埋葬在金山之原。事情交给了宗人府并礼部处理。
处理了死人,就该轮到活着的了。天启丧子之痛怕是也要再搭进去几条人命才能解决。
天启下令内操官兵全部迁往京营驻地看管,着锦衣卫和刑部联合审查,有可疑之处全部押往刑部大牢看押,以待后审。
然后便是上谕,着王承恩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缉拿涉案内官。
这王承恩还是太子殿下举荐的,说了好大一通话,才让天启相信王承恩不是魏忠贤的人。
首先要拿的便是,当初假传皇后懿旨的小太监,不过,当王承恩将皇后宫里的所有的太监,包括老王安在内的几十人,全部带到咸安宫小厨房的宫女太监们面前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是要找的人。
当回报的王承恩告诉皇上,找不到当初假传皇后懿旨的小太监时,天启的脸色很不好。
皇后的嫌疑排除了。天启看向小朱慈燃的目光中似乎也带着歉意。
小朱慈燃看着后悔的天启道:“父皇,您别太自责了,这事儿不怪您。母后那里,孩儿会去说道的。”
天启更加恼怒了,冷着脸道:“那去找之前和那个贱人一起做活的宫女,一定要问出点东西,不然就全部杖毙。”
王承恩走了,不过不多久就又回来了。
王承恩有些犹豫道:“皇爷,咸安宫的客夫人,不让奴才们进宫拿人。还说,除非皇上亲自过去,不然就不让奴才们进去。”
天启的脸色稍有不豫,道:“当真如此说。这个女人难道也如此不识大体?走,朕亲自去问。”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咸安宫。
果真如此,客氏带着一帮子宫女太监,就矗立在咸安宫宫门处。远远地看到皇上驾到,都跪在地上迎驾。
天启走近说到:“朕亲自来了,这回该让进去了吧?”
客氏连忙上前道:“皇上怎么亲自来了,打发个人过来不就是了。快,快,都进去。”
咸安宫院内,天启正往正殿走去。忽然对面偏殿的角落里闪过一个人影,然后又匆忙的退了回去。
这倒是奇怪了,见了皇帝,哪有不见驾,反而往院子里退去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王承恩大声喝道:“什么人,皇上驾到,还不快出来见驾。”
唤了半天都不见有动静,御马监的太监赶紧的跟了过去,只是人影一闪一闪的,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不过御马监的太监具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多久便找到了后寝宫院内的一处房间。看房间里的柴草等物,应该是用作柴房之类的屋子。
王承恩进去了屋子,不多久便又出来了。向皇上道:“皇上,人死了,咬舌自尽。不过,奴才在屋子里发现了这些。”
说着,后面的小太监拿上来几块破碎的瓷片,应该是瓷盆之类的盛水之物。还有几十张用水洇过又干了的宣纸。
“这纸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奴才还发现屋里的干草,有被人踩过的痕迹。”王承恩接着说道。
天启只是斜眼看看,那一摞的纸张,默默地不说话。
客氏在看到碎瓷片的时候,已是面如死灰。不可能的,人是魏忠贤带走的,现在事情竟然又扯到自己的身上了。
“皇上,不是妾身,不是妾身。秋桃她几天前就不在咸安宫了,怎么回死在咸安宫呢?”客氏跪坐在天启脚边。扯着天启的裤脚,“皇上,您说句话呀,真的不是臣妾,不是臣妾啊。”
天启咬着牙,忍者没让自己失控,咬牙切齿的道:“圣谕,着奉圣夫人客氏,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咸安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客氏还在辩白道:“是魏忠贤,肯定是魏忠贤。”
天启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一行人赶紧的跟上。
“皇上啊,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妾身把你养那么大,怎么会害你啊?皇——上——”客氏跪坐在地上。仿佛天启这一走,就跟抽走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儿一样。泪流满面,瘫倒在地上。
终究,厄运来的还是太突然了……
一路上,天启的脸色越来越差。也是,客氏就像是天启亦母亦妻的大姐姐一般,也是天启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突然地,要让他相信,并且接受,就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真不是几个人能够承受的。
回到乾清宫,天启似乎很倦怠了。不要说客氏,现在的天启也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儿一样。
“太子啊。”天启目光始终落在角落里,头也不抬的说道。
“父皇,孩儿在呢。”小朱慈燃应道。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好的回坤宁宫读书习字去吧。”天启的语气不带有一丝的温度,“不管牵扯到谁,都有父皇呢。你去吧!”
“嗯,孩儿听父亲的话。”小朱慈燃看看萎靡不振的天启,想说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天启这两日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身为皇帝,没有办法,他需要自己从自己的痛苦中走出来,谁也不能帮他解脱。如若不然,还会伤及无辜。因为小朱慈燃知道,相比于客氏,魏忠贤的临死反扑,绝不会是轻描淡写那么简单的。
这件事,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朱慈燃想得到的。那个人倒是一个挺决绝的人,竟然还能咬舌自尽。也不知道魏忠贤许了他什么样的好处,竟能让他敢带着皇帝瞎转悠。想想也是,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不知道,当魏忠贤看到,天启伤心欲绝的样子的时候,会不会感慨自己的“指鹿为马”计策,用的绝妙……
回到坤宁宫,刚好赶上用午膳。
难得的,这两日发生的这么些事情,都算是解决了。先是太子六率卫的事情,昨个下午,锦衣卫接到皇上谕旨,全力协助太子组建六率卫。当然了,老王安一行人也顺利地给放了出来。好在当时皇帝的态度还不明确,锦衣卫不好先行用刑。所以一行人都是原样出来的。倒是吓得一众小太监,无不感慨,好不容易求了个新年送赐的活计,却去锦衣卫的诏狱里走了一遭。
锦衣卫的凶名,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现在的镇抚使许显纯,是有名的“活阎王”。只不过自家能够囫囵的出来,全都是托了太子殿下的洪福,不免回到宫里,和其他的小太监吹嘘一番。
如今太子建立亲军的圣旨已经下了。不少的官宦之家,都想着能不能让自家的后辈,进入太子六率卫,好好的镀金一番,然后也能顺利的步入仕途。
只是小朱慈燃命令,六率卫进行征兵。征兵,在古代可没有多少人会买你的账。毕竟,在当时,当兵可是贱业。沦落为军户,可就世世代代跳不出,上战场打仗的命运了。
所以,王子等十二人,在顺天府设立的十二处征兵处三天下来,也只招到了不到五百人,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就这还是放宽了招兵年龄到三十岁,若是按照之前的二十岁,只怕是不知道有几人呢。
不行啊,这得想个招儿啊,要不然,上哪儿去找五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