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大汉将军,是专门充作皇宫守卫和皇帝鸾仪的部门。现如今,发生了这般事情,一早就得了皇帝吩咐,通知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北镇抚司的镇抚许显纯,掌刑千户等重要的几个人都来了,在宫门外候着。
天启传话,叫几个人都进来了。然后吩咐了还在园子里的一众人,都回去歇息了。出了这等事,不免又叫众人回自个儿宫里看好孩子,注意安全之类的。
魏忠贤趁着去给田尔耕,许显纯等几人传话的功夫,偷偷的打发了一个亲信小太监,将仁寿宫花园的事情,告诉了客氏,好让客氏有些准备。
这里却说众人都走了,张皇后还是有些气恼的,无缘无故的就被皇帝禁足,也不看天启的脸色,唤了“燃哥儿”就要回宫。天启也是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的就要惩罚皇后这个原配妻子的,如今,在众人面前落了皇后的脸面,怕不是就连皇后日后料理后宫都要有人不服的。倒真是平白无故的给了皇后大大的难堪。本欲与皇后赔罪的,奈何还是下不来面子,倒是默默地不说话。只是看着廊下的焴哥儿难过。
小朱慈燃倒是不想走,只是实在是还有事情未了而已。他在等人,等一个能够说服天启内心最后一点自尊的人。
天启皇帝吩咐,将二皇子的遗体移到玄穹宝殿,由道长们诵经超度。至于宫女秋桃,只能放在宫里的宫正司偏房内,只等明日再次勘验了之后,便要拉出去葬了。
仁寿宫本就偏僻,平日里也没有人来此打扰老太妃等人的静养。而这夏园却刚好距离仁寿宫寝宫不远。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好像还住着一位老太嫔。这老太嫔是穆宗,也就是万历皇帝的父皇的一位嫔。不过早已不问世事,在此颐养天年。
小朱慈焴在落水后,肯定是能够呼喊出声的。这样一来,不敢说一定,但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惊动这位老太嫔宫中的人。现在就要祈祷,这位远离尘世的老太嫔,会看在死的是自己的后辈子孙的份儿上,能出来说句话。有了证人,这件事就能坐实了,是有人大张旗鼓的杀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宫女的临死反扑。
“燃哥儿怎么还不走?早点回去歇了吧,时候不早了。”天启看到小朱慈燃并未动身离开,便开口道。
“父皇,孩儿在等人。”小朱慈燃如是说到。
“等人?在这里?什么人?”天启显然很是疑惑。
“父皇,您看,这里是仁寿宫花园,前面便是仁寿宫寝殿,相隔并不多远的。刚才孩儿断定,焴哥儿是溺水死的,而且是别人推下的。那您想,他落水时肯定会呼喊的,而且,在水中挣扎时的声响,肯定会惊动到寝宫里的守值的下人。孩儿想,肯定会有人出来查看的。咱们不妨问问当时的情况。”
小朱慈燃说着话,还扭头扫视了一遍人群,然后对着旁边的一众太监宫女说到:“仁寿宫的那个,出来吧。老祖宗派你过来看看,不就是让你说话的吗,怎么你不敢出来见人啊!”仿佛就是对着某个人说话一般。倒是让一旁的宫女太监互相看看,暗暗的嘀咕起来。
忽然,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头发皆白的老太监打扮的人,蹒跚着走向皇帝和皇太子。
亭子周围的内操太监都是一惊,这人好功夫,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阴影里藏着人,看着渐渐走近的老太监,严阵以待,纷纷向中间围拢。警惕的盯着老太监。
“老奴仁寿宫掌事,参见皇帝陛下,见过皇太子殿下。”那老太监走到近前,跪倒在亭子外面行礼,又道,“老奴受万历老皇爷指派,在仁寿宫伺候老太嫔娘娘。今日听到一些事情,受老太嫔差遣,前来相告……”
原来这老太监是前几朝的老人了,算起来还是老王安的长辈,如今伺候着前几朝的老太妃老太嫔们在仁寿宫养老。今日晚间,正当值的时候,听到有微弱的哭喊声,便循声前来察看。看到有人在此溺人,本欲救人,只自己人老力衰,又看出对方武功不弱,所以并不曾出手。
老太监刚说完,天启就怒了:“你为何不救,那呼救的是朕的孩儿,为何不救?”
老太监知道,自己如果说出这些事情,肯定会挑起天启的怒火,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奈何刚刚听得皇太子殿下的精彩分析,早已将这些置之度外了。更何况,自己从仁寿宫出来时,老太嫔就叮嘱过,“到底要不要说,你自己看着办。如今活到这样大的年岁,皇帝也管不得咱们了。”
“父皇息怒,老太嫔让老伴伴出来相告,便是对咱最大的帮助了,更何况老伴伴侍奉在仁寿宫,是奉的皇祖爷爷的圣谕,当,杀不得。”终不能,人家帮了你,还要让人纳命来。小朱慈燃的话,多少还是平息了天启的戾气。赶紧的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老太监回去了。
现在已经知道,抛尸的人有四个,两个人打着火把,两个人各背着一个人,来到这偏僻的仁寿宫花园抛尸,为的就应该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至于杀害皇二子,动机还有待明确。
还有就是,抛尸的人都有不弱的武功。这很好理解,人也很好找,在这大内皇宫,有武功的,就是内操太监了。
现在内操太监全部掌于魏忠贤之手,人数更是达到了五万之数。
天启终于能够要好好面对内操太监的问题了。这种军队是天启听从魏忠贤的建议设立的,现在,自己的孩子的死,跟内操兵脱不了关系。
老太监的话,不需要质疑,老太嫔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没有必要再牵扯到世俗的事情来。老太监能够出来帮忙,也全部是看在皇太子的面上。谁让皇太子这般聪慧,猜到了老太嫔的安排。剩下的事情便要看天启的安排了。
天启回了乾清宫,那里还有他连夜召见的锦衣卫的人。魏忠贤领着几个人来到乾清宫的时候,看到天启的脸色并不好。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已经慢慢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按照魏忠贤的设计,以宫女秋桃受到皇后指派给兰贵人堕了胎,就算牵扯不到张皇后,最后也会是,宫女秋桃二十无“幸”,心生怨恨,假借推拿,致使兰贵人堕胎,心生畏罪,又携了皇二子投湖,报复皇帝。最后皇帝为了掩盖宫女思“幸”不成,心生嫉恨的事情,肯定会不了了之,顶多追究宫女秋桃的家人而已。
只是如今似乎事情脱了缰,不受他的控制了。
天气本来还想着让锦衣卫的人在勘验一遍尸体,不过,看看田尔耕之后,就又打消了念头。自己似乎记得,当年就是魏忠贤向自己进言,将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调去了天津。并保举了田尔耕当了锦衣卫指挥使。还有这个许显纯,好像也和魏忠贤走得很近。
只是说了些最近多事,锦衣卫注意巡察的场面话,又嘱咐,加强紫禁城的防卫工作,还有就是明日派仵作来等事,便打发了几个人出宫。
魏忠贤也是头一次,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送了三人出宫,连田尔耕的马屁都表现的兴致寥寥。皇宫不比寻常地方,到了晚上是要落锁的,没有皇上的谕旨,任何人都不能进出的。亲自送了几人出宫,便急匆匆地赶回自己的住处。
路上,老魏的右眼皮便开始跳了起来。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自己要有灾不成。回到乾清宫,却发现灯已经灭了。这倒是不常发生的事情。何时,皇帝会不在自己的伺候下睡觉了?难道,……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直觉还是非常神奇的事情。魏忠贤,便是其中一个。回到自己在宫里的住处,心里老是萦绕着刚才的不安念头。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倒。自己家里的哥哥魏钊年岁大了,前几年荫了个锦衣卫千户。自己的侄子魏良卿倒是争气,如今还有了爵位。还有便是魏良卿的姐姐的女儿任氏,如今是景仁宫之主容妃娘娘,又生了皇三子朱慈炅。将来,这个孩子还要做皇帝,那自己魏家才能真正名垂千古啊。
想到这些,他便开始布置一些事情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如今这件事情是自己和客氏做的。本来只是打算杀了那个宫女灭口的,只是客氏一句话,一石二鸟之计,一个宫女,除掉了两个皇嗣,这买卖稳赚不赔的。
现如今,怕是露出了马脚,让皇帝起了疑心。自己是万万不能出事的,总得找个人背了黑锅才行啊。
就是客氏了。这个女人,当初没安的好心,进了宫,做了乳母,偏要学宪宗与万贵妃的旧事。为了固宠不惜害死宫中嫔妃,还要残害皇子。当年张皇后有孕,她也让宫女秋桃去推拿堕胎的,只是不曾奏效,如今重操旧事,一下子害了两个皇嗣。
若是事情处理的巧妙,杂家免不得的要省心一番,如今弄得这般田地,便拿你祭器了。怪不得杂家不念旧情,你当真以为杂家是个废人就不介意,你钻人家的被窝窝?笑话。
魏忠贤躺在床上,透过窗缝看到月色正浓,想好了对策,这才渐渐睡去。
客氏,也在看月亮。毕竟一下子就要了五条人命,她着实有些睡不着。以前的时候,自己顶多一次害死一个,如今倒是越发的越来越大手笔了。也许,害人也会上瘾。
月色正浓,她却没有一点睡意。
注定了,今天的夜晚会有很多人失眠,为的却是不同的事情。客氏倒是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向她蔓延而来。一阵冷风吹来,搓搓臂膀,系紧了大氅,看看迷茫的夜空,莫名的竟有一丝悲哀。
张皇后也没有睡着,她还在想着天启的事情。自己二人终究夫妻一场,到头来却还是没有一丝的信任,也没有一丝的温度。难道这就是天家的宿命……也是自己的命……
小朱慈燃也没有睡着,他还在想着事情。如今案情几乎是明明白白了,接下来便要看天启老爹要怎么处置了。什么?证据?笑话,皇帝相信了就是最大的证据。只要你能左右皇帝的想法,那么就相当于……什么,想什么就是什么。
小朱慈燃只是没有想到,客魏二人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这几年,宫里并没有闹出过残害皇嗣的事,以至于,连他这个“过来人”也惯性的认为,客魏二人改“吃素”了呢!殊不知,狼就是狼,披着再美丽的羊皮,也改变不了他吃肉的本性。
现在这件事倒是给自己等人提了个醒儿,只是,这个醒的代价太高了,那毕竟是自己血脉上的亲妹妹和弟弟。
如今事情的真相很快就能展现在天启面前,相信,不管是客还是魏,这次都会伤些筋骨的。
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不能把自己以后的美好人生,全都浪费在和这两个人“打仗”上面了。所以,能够借着天启的手,让他亲手“锄掉”他自己种的歪瓜裂枣,对他的人生少挣点骂名也是好的。也不枉他作了自己那么长时间的便宜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