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年拉着止殇的手,刚要走出狱门,突然间又停住了,她转过身对君问雪问道:“那你记得,有空要来六合大陆啊!对了,如果寻回了小黑,叫他一起来!”宿年并不知道,萧以铮已经尸沉溟川,误以为只是简单的失踪而已。
“没问题,我会叫上他的。”君问雪微笑,下次见到萧以铮,大概是在黄泉吧。不过,他不用等太久了,很快就可以见到萧以铮,而宿年和止殇,那就好好地活着吧。君问雪不忘了补充一句,“倘若你去临安遇到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袖口绣有三朵青梅,裙摆上绣着双蝶钿花的姑娘,记得告诉她,有一个人等了她十二年。”
“放心,如果我遇到她,我一定会把那个姑娘带到海域!”宿年一笑,连忙说道。
“遇见便可,不必带到海域。”君问雪淡淡一句,后半句的话语有点轻,有点忧伤,“毕竟……我要娶何蘅帝姬了,咫尺之间,不必相认。”
宿年却丝毫没有听出其中的不寻常的味道,倒是一拍君问雪的肩膀,“好小白!终于娶妻了!嫂嫂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你,那就送你四个字,作为新婚礼物。”
君问雪道:“哪四个字?”
“新婚快乐。”宿年吐字清晰。
君问雪只觉得有一群乌鸦从天上飞过,绕着天牢转了三个圈,“哇哇”地叫了几声,然会才离开。他不得不佩服宿年的超乎常人的思维方式,十分无力地回应道:“谢谢……”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交到宿年手中,“今后我很少有时间能抽空去六合大陆,如果你和哥哥发生了争执,就打开这个锦囊。这锦囊里的内容,无论过多少年,永远有效。相信我,无论你们因为什么争执,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宿年一挑眉,按捺不住好奇心,“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我倒是要看看!”
“你要是在没发生争执下看锦囊,这个锦囊就会成为你们未来夫妻生活不平静的根源,你可要想好了!”君问雪的话语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好卑鄙!”宿年瘪了瘪嘴,正反翻看了一下锦囊,这锦囊的正反两面都绣着三朵青梅,绣工很细致,顾及到刚才君问雪说的话,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锦囊塞到了袖子中。
“就此别过。”君问雪淡淡道。
“那好,后会有期!”宿年向君问雪挥了挥手。
君问雪微微一笑,还是记忆中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笑颜。他望着他们离开天牢的身影,心中有莫名的滋味涌了上来,终是离开了……即使今后不能相见,也要装作来日方长。
“慢着!”
突然间,君问雪追了上去,他一把拉住止殇的衣袖,“哥哥,那日问雪求哥哥翻案,哥哥未能答应问雪,如今问雪有一事相求,还请哥哥务必答应!”
止殇那双黑瞳中划过一丝涟漪,似乎明白了君问雪的意思,“可以。”
每次旁人提出请求,止殇只会说“说罢”,在还没有知道请求具体内容之前,绝对不会直接同意,而他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同意了。
“能否借一步说话?”君问雪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夜色撩人。
刚从无霜城出来,最后一次望一眼那座古城,百年沧桑,古城终于显现出了沧桑。瞭望塔上朦胧的灯火,灯光凄凉无比。城门上的“无霜”二字,金漆略微有几分剥落了。
二十八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便是被霍息从这里抱回帝宫的。
时间便是如此,从来不为任何人停留,无论是什么人。
“止殇,看什么呢?以后来日方长,有空还可以回到无霜城啊!别看了,否则来不及了!”宿年拉了拉止殇的衣角,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无霜城到渡口半个时辰勉强才能到达,君问雪倘若不给人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派兵捉拿了。
“已经来不及了。”止殇淡淡道。
秋天,夜里的风有点大,溟川的水凄冷得紧,四周的无涯青花被风吹落,散落了一地。
话语刚落,宿年一怔,只听到一阵马蹄的声音。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一对黑甲骑兵已经将路包围,禁卫们个个人高马大,黑压压的一片遮盖住了城门口的瞭望塔的光都无法看清,唯有寒冷的兵刃冒着寒光。
宿年在心中暗骂,这该是多不给人情啊!不但没有给她开道,还派了一对骑兵,做人不能这么两面三刀!
“止殇,我们怎么离开?”宿年尴尬一笑,扯了扯止殇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问道。
止殇看清了来人是谁,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瞧见宿年这幅焦急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如黑宝石般地眸子中划过一丝狡黠,他淡淡一句,“你想怎么离开?”
“什么?”宿年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止殇轻笑一声,“我抱你离开,如何?”
“什么?”宿年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
如此情况,刀子就差点要架到脖子上了,他却安静从容,嘴角一抹微笑。也许,像他这样的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便是他处事不惊,从容应对之时。
正当宿年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止殇不由分说地将宿年一把抱起,脸上的笑意未减,那种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漠然冰冷,而是温暖和煦如风,带着几分萧以铮的感觉。
止殇一步一步靠近骑兵,骑兵们齐刷刷地将长枪指向止殇。止殇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那双黑得如同深深的潭水的眸子这么一瞥,让训练有素的骑兵都不得不胆颤。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骑兵们在止殇轻轻一瞥之下,让出了一条去路。正当止殇走过骑兵夹道之处,骑兵们纷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人的威慑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待到再也看不清楚骑兵的身影时,宿年嘴角一扬,笑得很是灿烂。
四周的无涯青花婆娑,一种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在这样的一个微凉的夜晚,凉风习习,岁月悠哉,朦胧的月光洒下一片宁静,已到深秋。
“笑什么?”止殇低下头,望了一眼宿年。
宿年一脸的骄傲,很是自豪地说道:“我在笑,我的夫君真厉害。不需要亮出武器,更不需要出招,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克敌制胜,让千军万马俯首称臣。”
“什么千军万马?不过是五十骑兵罢了。”止殇好笑地说道。
“我想,即使是千军万马,也只需要夫君一个眼神就够了。”宿年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那场面肯定很壮观,肯定能让小白气得吐血。哈哈。”
止殇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味,淡淡道:“他们不是向我俯首称臣,而是向卿未宸俯首称臣。我是止殇,欲言又止的止,哀比国殇的殇。而卿未宸,早就在海域的第一场政变的那一刻,失踪了,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世间。”
宿年本想说什么,却没能说下去。她拉了拉止殇的衣角,挣扎着要从止殇的怀里下来,“止殇,你还是放我下来吧,你身体不好,走那么长一段路,会很累的。”
止殇却没有将宿年放下,“你不知道,自从五年前,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