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宿年,又看了看左将军,正要喊宿年公主时被宿年打断了。宿年从来不介意称呼的异同,“没事,随便叫就可以了。你爷爷还叫我小妮子呢。”
宿年并不知道,仅仅是因为左将军的这一句“胡闹,叫公主”,左遥这辈子再也没有叫过宿年“年年”两个字。从生到死,他一直喊宿年“公主”,再也没有变过。多年后的他,正如左将军当日所说的,他成了姜国繁荣昌盛的保护神,有他在的一天,姜国永无后顾之忧。
从左府回去的皇宫的路上,宿年在马车里一直在想,那些从一出生就施加在身上的被称为使命的东西,它带来的是福还是祸?猛然间,竟然听到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宿年一时没有抓住车轼,险些一个踉跄摔下去。
“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外面有个僧人说是想要见公主。”
宿年一愣,正好闲来无事,也便应允了下来。
宿年下了马车,看见是一名白衣僧人,眉心有一点朱砂,冬日的风吹动他的衣角,显得不食人间烟火。说不出年纪的大小,不见苍老,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悲天悯人的哀伤。
“师父找宿年有事?”宿年是个很直白的人,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我叫阿难。”他看似不见苍老的容颜之下,声音竟然沙哑得如同年已古稀的老人,仿佛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沧海桑田,“钩弋公主,万福。”
宿年仔细地大量着他,姜国的冬天并不是很冷,但也没有暖和到可以穿一身单衣的状况。可是,眼前看似年轻的僧人竟然一身白色单衣,没有穿袈裟,就这样立在面前,而他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我想送钩弋公主一件东西。”他从那纯白不染一丝尘垢的衣袖中拿出一段红绳,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样式,亲手将红绳交到了宿年的手中,长叹一句,“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宿年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还是收下了他的礼物。
“师父想对宿年说什么?”宿年还是问道。
他自顾自说下去,“钩弋公主,一遇止殇误终身。”
“一遇止殇误终身?”宿年讶异地回味着这句话。
宿年回过神来的时候,阿难就已经走了。
他在这个冬末,不带走一片尘埃,正如五百年前他两袖清风地到来,五百年后两袖清风地离开。但是,他给人间留下了一个典故,还有一句话……我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雨打,只愿她从桥上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