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会窥心术?”我一挑眉,朝她一笑。
小酒尴尬一笑,随即拉住我的手,蹭了蹭,扯开了话题,“哎哟,夫君,我走不动路了,许是脚崴了,你背我去烟雨楼上看看吧。我想买几坛龙年酒给师老前辈,他老人家昨天还嚷着酒窖里没酒了呢。改天我也要学酿酒,免得师老前辈有空了就来拿我打趣。”
“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趁着夫君还没回靖国,他想抱徒孙。我叫他给莫衔也找个媳妇,免得莫衔整日闲着无事耍得我团团转。师老前辈居然对我说,莫衔命中注定孤独一生,不会有人与他有所羁绊。”
我温和一笑,背起这个孩子气的姑娘。
隐约瞥到烟雨楼二楼的窗口坐着易琉璃,她一身青衣,肤若凝脂,眉若刀裁,唇如点朱,国色天香,雍容而高挑。她也正好也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朝着我妩媚一笑。
“夫君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九月初的时候,易琉璃再一次找上了我。
烟雨楼的二楼,她依旧妖娆动人,巧笑倩兮。
“苏未明,我问你,你心里装着几个女人?”她似乎喝醉了,脸上一抹晕红。
我一愣,她却伸出玉臂勾住我的脖子,坐在我的腿上,很是妖娆地说道:“苏未明,不如你娶我吧。以你的声望,我爹肯定能应下这门婚事的。”
我将她推开,缓缓说道:“我已娶妻。”
她秀眉一挑,“就是七夕看到的小姑娘?苏未明,你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她根本配不上你,你把她休了吧,我比她好很多倍。龙和凤才是最配的,能和这种山野中的小雀过一辈子?”
我淡淡道:“既然我已经娶了她,定然会守她一辈子。”
“你……”易琉璃一脸恼怒。
我起身离开,她却再一次喊住了我:“苏未明!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你今日也不会来这里赴约!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做决定!”
我漠然离开,刚打开雅间的门,却见莫衔站在外面,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我替小酒打你的。你好自为之。”
莫衔下手很重,我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这时,我不知为何开始庆幸,幸亏看到这一幕的是莫衔,而不是小酒……
回去时,我看见小酒倚在门口,似是睡着了。她一身粉色,已经梳起了已婚女子的云鬓,我看着心里猛地一紧。我将她横抱起,把她送回房时到她模模糊糊地说梦话。
我并不是有意用窥心术试探她的内心,可是,我按耐不住好奇心。
此术一出,我委实吃了一惊,她竟然早知道我和易琉璃之间关系暧昧,只是一直不说出来罢了。
莫衔对我说:“小酒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只是不想表现得知道太多。她不是孩子气,只是想成全你,毕竟,娶她是你的责任,爱她不是你的责任。”
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自那日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烟雨楼。易琉璃曾经约我出去,我也没有应约。
半年过去,我去了靖国,莫衔去了长安,继续追逐自己的功名。我与莫衔定下约定,一年之内,我必须抽出一半的时间陪着小酒。
直到第七年,小酒写信过来,说是老师逝世了。
我本不信,老师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已经能被时间遗忘,不受岁月蹉跎,怎会死去?难道,就连宗师也难脱生老病死?
当我回到临湖小筑的时候,老师已被安葬,埋入了江南烟雨之中。
我回来时,正不巧,刚好看到小酒被莫衔抱着,桃花纷纷落地,烟雨迷蒙。
“你们在做什么?”我冷冷一声。
小酒错愕,连忙从莫衔怀里出来,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甩开了她,扇了她一个巴掌。
莫衔额头青筋一动,拔剑架在我脖子上,大吼:“苏未明,你到底在做什么?师父逝世,小酒她伤心,你不陪着她,倒是扇了她一巴掌!你若认为我和小酒有苟且之事,不如你休了她,我娶她!至少我不会把她孤零零一个人丢在柳岸镇!”
第一次看见小酒哭,我真的误会他们了……
我听小酒说,老师当日喝了很多酒,一边喝一边哭,独自一人走到桃花深处去,长叹一句:“为何好事多磨?为何视而不见?哈哈……这桃花债,终要我崩溃……”在满枝的桃花中,小酒居然瞥见了老师一张绝美的脸,剑眉星目,醉眼朦胧,分明就是永远的十七岁。
无论如何,天心宗的师净衣,我苏未明和莫衔的师父,带着他生前的那个故事死于三月,桃花债正繁。
老师在临死之前,给小酒、我和莫衔各留下一句话。
我的这句是:一问天心,岁月蹉跎。
我问小酒,愿不愿意跟我去靖国?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窥测了多少人的心,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敢知道她的心思。我与她结发七年,她是我最读不懂的人。我不敢用窥心术去窥测,怕着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小酒,你若觉得我不够好,其实莫衔也不错。”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不摇头也不点头。她这副样子,我看得心很慌。
“那好,我留下,陪你一辈子。”我淡淡道。
她诧异,“我从未想过夫君能陪着我。夫君是宗师,世人敬仰。我知,我一直都知,但凡美丽的东西,从不会为我停留。本就从未得到过,失去也不会觉得痛。”
我从袖中拿出一只酒红色的镯子,携起她的手,淡淡说道,“七年前你典当的镯子,还骗我说是收好了,若不是我多留心,恐怕这辈子也寻不回来了。”
小酒呆了很久,突然间莞尔一笑,“那好,我这就给夫君做晚饭去。”
那日,我见一直闲来无事的小酒竟然做起了针线,诧异地看着她一天之内玩坏了三匹绸缎。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你倒喜欢做针线活了?”
“昨天啊。”小酒给我夹了一块肉,缓缓说道,“姨娘来看望我,给我带了几匹绸缎,还有些婴儿穿的小鞋子、小衣服,竟然发现我还没有孩子。她就说我成亲十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是不是没有取悦夫君?还说我什么都不会,就连针线活都不行。我不服气,就开始学刺绣了。”
我好笑地看着她,“你什么都不会,我也喜欢,不必学那些有的没的。”我顿了顿,想到与小酒成婚多年,却未曾带她到处游玩过,“过些日子,我们去临安游湖,如何?”
“好啊!”小酒一张脸上写满了兴奋,“那么,夫君说,我穿什么衣服好?是杏色的那件,还是碧色的那件?”
我道:“粉色的那件。”
小酒思索了一番,说道:“可是,那件很旧了。”
我宠溺地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可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的就是这件。”
小酒脸一红,很是高兴地说道:“那好,我去把那件改改漂亮,我刚学会了绣夹竹桃。”
我一愣,欲言又止:“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