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客套:“易尚书长女,美若琉璃,苏某自然记得。”
易琉璃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小女仰慕苏上卿已久,不知能否请苏上卿喝一杯?”
我习惯性地拒绝:“苏某素来不沾酒。”
易琉璃柳眉一条,佯装不悦:“苏上卿不给小女薄面?一杯而已,如果这一杯都拒绝,那就是看不起小女。”
易琉璃毕竟是未来的靖景王正妃,我定然要给她留些面子,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杯敬易姑娘。”
易琉璃见我一饮而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苏上卿,江南的龙年酒,哪有北方的龙膏酒来得好喝?家父经常在家中提起苏上卿,极其佩服苏上卿的学识,这杯小女替家父送上,上卿不会不给家父面子吧?小二,换个杯子,上一壶龙膏酒。”
小二拿来一个海量杯,易琉璃伸手将杯子倒满,动作优雅好看。
我一愣,淡淡道:“海量杯,易姑娘岂不是要灌醉苏某?”
易琉璃说话很是老练,有着官宦人家的女儿特有的大气:“怎敢?只是很好奇,一个能看穿任何人的内心的男人,会不会酒后吐真言。”
我轻笑一声:“易姑娘想知道什么,有什么话只有最后才能说出口?”
易琉璃没有直接回答,“这样吧,我们斗酒,谁赢了,谁就必须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我好笑地看着她:“比酒量,你断然比不过我。”
易琉璃很是能说会道,她从容不迫地说道:“苏上卿,方才还说素来不沾酒,如今又说自己酒量极好,是看不起琉璃是一介小女子?”
我只好说道:“苏某从未如此想过。”
易琉璃嘴角一勾:“小二上酒,要大漠的梵天烈!”
我一挑眉:“龙年酒甘醇,龙膏酒味纯,梵天烈香烈,易姑娘确定要以梵天烈比试酒量?”
她挑衅般的一笑,“苏上卿,不敢了?”
我道:“奉陪到底。”
第二坛酒饮下时,只听“哐嘡”一声,我的袖中掉下一支簪子,我正要伸手,正巧被易琉璃接住。她略微有几分醉意,打量着这簪子,“这簪子成色极好,玉质通透,颜色浑然天成,雕工线条流畅,真是世间罕见的好玉……”她凑到我的耳边,呵气如兰,“苏上卿,这簪子是女人戴的吧?上卿不如把它送给琉璃吧?”
我略有几分尴尬:“此簪有主。”
她略有几分不悦,“上卿真不给琉璃台阶下,今后还有很多簪子,为何不把这支簪子送给琉璃?”
我道:“此簪早已有主,易姑娘莫要强人所难。今后还会有很多簪子,为何非要这支簪子?”
易琉璃痴痴一笑,她如今半醉的模样,面若桃花,“今后遇到的簪子或许还有很多,再也不是今日的这支,没有比这支更合琉璃的心意的了。”
我依旧拒绝:“靖景王定然有更适合的簪子送给准王妃,易姑娘。”
易琉璃略有几分不悦:“我们继续喝!”
“哐嘡”一声,酒壶摔碎在地,易琉璃喝醉了。
我淡淡道:“易姑娘,别喝了,你醉了。”
“苏未明……你为什么……永远不会醉……”
“心不会醉。”
易琉璃痴笑,倒在了我的怀里,酒气不断地氤氲她的眸子,含词未吐,气若幽兰,用涂有馨香蔻丹的纤手探入我的领口,“皇师苏未明……百闻不如一见……可惜……可惜……簪子已经有主了……可我的心却跟错了人……”
我微微望了一眼她,“小二,上杯醒酒茶吧。”
我很清醒,我娶了小酒,或许不能爱上她,可我要对她负责。
回到临湖小筑时,远远看见莫衔正在逗小酒开心。
堂堂帝师,竟然帮着小酒抓兔子玩,还真是奇闻。
我看着,心里也不知涌上一股什么滋味。
“夫君,莫衔帮我抓了一只白白的小兔子,你不过来看看吗?”小酒朝我一笑,立刻向我挥挥手。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此话一出,莫衔带着讽刺地语气说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语毕,又瞪了我一眼。
“嗯?”我一愣。
想来,莫衔大概是知道了我在烟雨楼的事。
我并不理睬他,径自回屋休息。
“你做了什么,我知道。”莫衔很是愤怒,“你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进屋去,是心虚了?”
莫衔要进屋把我揪出来,却被小酒拦住了。小酒说道:“莫衔,你要去干什么?”
莫衔的怒气稍减:“我去帮你把他揪回来了好好问问,那个易琉璃早在洛阳就和……”
小酒释然一笑:“夫君做什么是他的自由,我们继续逗小兔子吃胡萝卜。”
莫衔长叹一声:“你……唉……”
忽地听见老师说:“哈哈,命犯桃花,如何是好……哈哈……”
夜里,我与小酒同榻而眠,她喜欢睡里边,因为这样她就不会从床上摔下去。
“夫君,明天有空吗?我想学下棋。”我听到她的声音。
我觉得,她提的要求我拒绝不了,“好。”
“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莫衔还对我说你肯定不会答应。他说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和那个女人暧昧不清。我不相信,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你根本不喜欢我。这怎么可能?夫君既然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娶我呢?更何况,夫君立下了誓言,肯定会待我很好很好……”小酒一说上话,就讲个不停。
我心中一动,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或许是心痛。
“小酒,我问你,倘若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莫衔还是我?”
“当然是夫君。”小酒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家夫君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名动天下。”
“莫衔难道不如我?”我轻笑,刚才小酒说的莫衔也符合。
“虽然莫衔他很有趣,他能陪我玩,他能逗我开心。可我就是喜欢夫君你,不论为什么。”小酒说罢,往我身边蹭了蹭,很是安稳地睡着了。
朱颜青丝,红宵香断,桃花尽,谁先老?
那年七夕节,小酒缠着我陪她去嘉兴烟雨楼看花灯。莫衔虽然已达到“宗师境界”,但是极其怕热,一整天都泡在冰水里不肯出来。难得只有我和小酒两个人一同出门。
江南的水乡是易碎的水晶,踏过江南的每一寸都能感觉到细碎的温婉之气。
小酒说,她要吃梅花糕。我匆匆为她买回来时,只见她携起我的手,将一个蓝田玉的扳指戴在我的手上。这扳指做得很是精细,莲纹雕刻得线条流畅,浑然天成。
“一直想送给夫君来着,终于逮到这个机会了。”小酒笑吟吟地接过我手中的梅花糕,很是满足地吃了起来。
我当时很是不解,看这玉扳指成色极好,想来价值不菲,她哪来的那么多钱?隐约发现,她右手腕上的酒红色的镯子不见了,我似乎明白了她所做的。
“小酒,你的镯子呢?”我问道。
小酒吃着梅花糕,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口齿不清地说道:“镯子太贵了,我怕磕着,就把它放好了。”她连忙转换话题,“这个梅花糕真好吃……夫君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