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成白话文,大体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功成名就,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天气晴好,一问天心。
自苏未明逝世之后,一问天心便空置了下来,鲜少有人进去打点,屋里的摆设依旧如当年一般。宿年怕自己重生之事产生非议,决定依旧住在一问天心。如今早已入隆冬,止殇身体已无大碍,下了早朝便会来一问天心陪着她,偶尔能看见一身雪衣的君问雪来这里坐坐。
院子里的腊梅很是醉人,宿年折了几支放在几案前。
此时天气还有几分冷,宿年抱着手炉,趴在桌子前看戏本。她喝了一口茶,看到兴起时便念给止殇听几句,直到将近饭点,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了一句,“君问雪他当真烧了一手好菜?为什么我觉得我被他欺骗了?”
“他难得兴起,让他烧去。算不得人间佳肴,至少不会差到哪里去。”止殇笑了笑道。
宿年狐疑地点了点,“他到底会多少东西?”
“他最擅长医术和诗词,书画、厨艺尚佳,鉴酒略懂,武艺尚可,其余都马马虎虎。样样都学,除了医术,样样都不是最好。”止殇不忘补充一句,“他本就是一个很天真的孩子。”
“天真?”宿年诧异。也许是因为君问雪与止殇容貌有七分相似,对于这两个字,她至今都很难安置在君问雪的身上。
“他自小就天真得很,经常一个人离家出走,一离家便是四五年。”止殇喝了一口洛神碧,淡淡说道。
“离家出走?”宿年诧异地问道。
“早年的时候,他为了躲避海域的争端,只留下一封书信,经常独自一人来到六合大陆。第一次失踪闹得人心惶惶,还有的第二次第三次也就见怪不怪了。论起六合大陆,他比我熟悉很多,他差不多花了五年时间,游遍了九州。”止殇望了一眼几案上的梅花,“记得,他十七岁的时候,从六合大陆捎到海域一封书信,说是再也不想回到海域了,他爱上了一个烟雨迷蒙的江南小镇。他天真地在那里住了三年,结果还是父君用剑架着带回去了。”
宿年放下手中的戏本,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枉我好心替你们打点晚膳,卿未宸,你竟然私下里把我的旧事抖露出来。”君问雪一脸不悦,狠狠地将一碗热汤摔在桌上,险些溅到正在说笑的两个人。
“大家闲来无事,聊聊也是正常,反正都是些过去的事。做了,就莫怕说出来。既然喜欢江南,何不留下来?”止殇瞥了一眼君问雪,淡淡说道,“海域再好,也不如自由自在来得舒服。这是你当年对我说的。”
君问雪一愣,神色黯淡了几分,他随之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地舀了一勺汤,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让我考虑一下。”
宿年并没有把君问雪的黯然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连忙赞道:“小白的厨艺不错,味道很好。总之,比容钦的手艺高明多了。”
“小白?”君问雪神色一动,很是不满地说道。
“小白比较亲切,而且,你从头到尾一身白色,不叫你小白,难道叫你小黑?”宿年有舀了一勺汤,很是得意地说道,“本来想叫你小雪的,可是,止殇说这样太女人了,你会生气的。”
君问雪瞪了一眼宿年,冷冷地对她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前些天的时候,一只路过一问天心偷食的白猫也被你叫做小白。”
宿年嘿嘿地干笑了一声,摆手道:“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了。何必要和一只猫计较一个名字呢……”
君问雪给止殇和宿年一一斟了酒,这并不是“龙年”酒,而是一种叫做“荒”的异域酒。素来滴酒不沾的止殇一反常态,不但没有拒绝,而且喝了一小坛。
“荒是海域的绝酿,每三十年才酿出一坛,每一坛一旦开封只能存放一个时辰,否则就会变味。父君在世的时候,正是海域最鼎盛的时期,他曾经送给帝后三十二瓶荒,都被帝后砸碎了。”君问雪苦笑一声,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后来,父君驾崩,再也没有像当年那样醇厚的荒被酿造出来。再也没有了……”
止殇依旧不动声色,他望着杯盏中的液体,浅蓝色的,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大海的波澜一般。
正当一片寂静之中,突然间有内侍走来进来,慌忙说道:“公子,左将军有急事启奏。”
止殇一怔,连忙起身,说道:“我先回宫了,你们先吃着。”
宿年双眉微蹙,不悦地说道:“已经是第二十五次了,你又不吃饭就走。总之,这次不行!我也要去宫里,带上我一起去。”
“那好,等你吃完了再去。”止殇揉了揉宿年的额头,宠溺地说道。
君问雪神色一变,连忙说道:“既然是急事启奏,断然不能耽搁,你先去,让她吃完了再回宫也不迟。你若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怕黑,我可以陪着她。”
止殇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君问雪,也许是平素不沾酒的缘故,今日喝了一小坛,竟然觉得有几分昏昏沉沉,也便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待到宿年磨磨蹭蹭地吃完,又磨磨唧唧地换了一身御寒的衣服,已经是酉时。若是往常的君问雪,断然没有这个兴致等她,今日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地等到了宿年将一切准备妥帖。
外头风正大着,宿年刚点好的走马灯,还没出门就被风吹灭了。君问雪索性叫她不要带着灯火,他夜间望得清楚,帮她看着点路。
走了很长一段路,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君问雪叫她牵着他的手,一路跟着走。慢慢地,宿年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终于,她缓缓说道:“小白,这不是通往宫中的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被你发现了。”君问雪松开了握住宿年的手,淡淡说道。
“这里是哪里?”宿年迷茫地睁着眼睛,望见的只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正在去海域的路上,等到了渡口,穿过瀚海,就到达海域了。”当君问雪说起“海域”二字的时候,他的眸中闪过不动声色的复杂神色,那个地方,充满了他的眷恋和厌恶。随即,他补充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因为,刚才吃饭时的行为,根本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一个本就不喜欢约束,独来独往的人,怎么会主动应承下送我回宫?若是往常的你,定然会随便找件事搪塞过去,独自一人离开。”
“说的是。”君问雪苦笑一声。
“也因为你的眼睛。”宿年淡淡说道,“先生曾经告诉我,当一个人兴奋的时候,瞳孔会变大,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瞳孔反之会缩小。波斯商人曾经就利用这一点,根据顾客的瞳孔大小不同,反映出来的对货物的喜恶程度,来选定各种货物的价格。吃晚饭的时候,你提起你的父君,本应该因伤心而缩小的瞳孔竟然是放大的,这说明,你是在密谋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