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可我刚才去安然居的时候,打包了一份钩弋元宵,原来吃这个犯姜国法律,我倒要尝尝是什么味道。”容钦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欠抽。”对于容钦,宿年也只能用这三个字形容他。
“呀,好久没有听到您老人家如此中肯的评价了,实在是怀念得紧。”他一双丹凤眸中尽是笑意,喝了一口刚刚温好的龙年酒,“难得抽空来一次烨城,不出几天又要回龙城了,如今是十二月,那里冷得紧,想到这里来找点温存。”
“你来姜国找温存就来错了,止殇已经把姜国上上下下青楼赌坊全部封了,你的三大业余爱好只剩下说书楼残存着,如果您有耐心,说书先生能一天把武松三打白骨精讲上二十多遍。”
“小祖宗,武松只会打老虎,会打白骨精的是悟空……”
“呀,不好意思,口误。”
宿年与容钦相聊甚欢,从悟空和武松讲到了六合大陆的三大武将,从三大武将讲到了边塞的胡姬,从边塞的胡姬讲到了天子麾下的镇远将军的第十四房小妾。
“小十四还是长安第一名伶的时候,我倒是见到过她两次,风情万种得很,容貌比她唱的曲子更胜一筹。本以为她能嫁给镇远的三儿子,没想到居然嫁给了镇远,差了二十五岁。成亲当晚,就和镇远的三儿子私奔了。”容钦蓦地又转换了话题,“琰城要纳王后了。”
宿年被一口茶水呛着,咳嗽了数声。宿年真不觉镇远将军的第十四房小妾和慕彻娶王后有什么关系,容钦的跳跃性思维的确是宿年远不能及的。
宿年道:“为什么这么快换话题?小十四和三儿子私奔了后呢?”
容钦觉得宿年注意力应该放在后面的那个话题,纠正道:“我讲小十四和三儿子私奔,就是为了给后面的事做铺垫。”
宿年依旧没有领悟到其间要领,诧异地问道:“呀,小十四和三儿子私奔到靖国了?”
只听“哐当”一声,容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碗钩弋元宵洒了。待到店小二将桌子重新擦拭干净后,容钦郑重其事地说道:“琰城要纳王后了,那个王后不是你。”
宿年点了点头,“好事啊,琰城二十一岁终于娶妻了,我会给琰城送贺礼的。”宿年不忘补充一句,“你成亲我也会给你送贺礼的,你放心,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容钦似乎被宿年气得不轻,“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我想起来了,半年前你曾经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如果琰城的王后不是我,那就背着我绕大靖宫跑三圈,这到底还算不算数?”宿年笑吟吟地问道。
“你不喜欢琰城?可是,大靖宫里的宫婢都说,你喜欢琰城。我才拐弯抹角,就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容钦诧异地问道。
宿年打了个哆嗦,容钦这厮拐弯抹角这方面的确有待提高。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听大靖宫的宫婢说,你也喜欢琰城,是真的吗?”
容钦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地说道:“哪个宫婢胡乱嚼舌根的?”
大家都深受后宫流言蜚语毒害,宿年还曾听宫婢说,容钦喜欢她,由于这实在是不靠谱,可信度极低,她宁可相信容钦喜欢慕彻。
宿年朝他一挑眉,“放心,因为我欠琰城一个大人情,所以他的成亲大典我一定会去的。我们继续聊小十四和三儿子的私奔故事。”
“刚才讲到哪里了?”
宿年思索了一番,“刚才讲到小十四和三儿子私奔到了靖国。”
容钦似乎也被宿年搅混了思路,皱着眉头,恍然道:“有吗?我明明记得他们逃到长安城门口就被抓回去了,怎么可能逃到靖国?难道琰城掺了一手?”
宿年与容钦相聊甚欢,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时间,转眼就是明月别枝,外面下着的大雪终于停了停。宿年瞧着外面的景致不错,灯火通明的街道多了几分暖意,宿年拍拍他的肩,“容钦,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送我回去?”
“也好。”他起身。
刚走出酒家,冷风就飕飕地往宿年衣领中灌进去,容钦将他的银狸大麾披在宿年身上,这才有了几分暖意。城东的梅花正香,他折了一支送到宿年手边,“梅花配美人。”
“梅如端?”宿年诧异地接过梅花。
梅花配美人。这句话能让宿年想起来的便是“梅如端”这个名字。
容钦眼中波光一闪,“我送给你梅花,难得夸你一句,你提她做什么?”
“真正的绝色美人啊!梅如端不是美人吗?”
“她算劳什子美人?”容钦语气不屑地说道。
宿年忍不住调侃一句,“哎哟,她还不美?美人如花隔云端,那才叫国色天香,那才叫倾国倾城。而且人家身份高贵,卫国的扶摇公主,才情也好,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怎么说不出众来着?”
“明眸皓齿不复得,你比她好。”他淡淡道,那双妖娆的眼瞳光彩微微地莹动。
宿年心中大悦,嘿嘿笑了一声,“说的是,说的是……”
他望着一树寒梅,目光冷了几分,“你可知道琰城要娶的王后是谁?”
“谁?”宿年笑着接口道,“总不可能是梅如端吧?”
他略有几分不耐,望着宿年的眸子,“正是她,听闻你早年得罪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年瘪了瘪嘴,不太情愿地说道:“早年时,她有一段时间住在大姜宫,她嘲笑我的残疾,我就在她衣服上写了一行字。”
“到底写了什么?”
“我是公主我怕谁,我能走路能行吗。”
容钦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勉勉强强吐出三个字,“你、完、了!”
宿年摆了摆手,很是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想提她,你莫要与我说以前的事。”
“她若是掌权,你有的受了。”他虽然说得轻松,可神态却凝重,反倒为宿年有几分不安。
“放心,我今后会一直留在姜国,哪里也不去了,她再怎么厉害也惹不到我。”宿年耍弄着手中的梅花,一挥而下时梅花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容钦轻笑一声,仿佛是自嘲,在雪夜里听得很不真切,“也对,我何必替你多想,有姜国的那位护着你,我何必瞎操心……”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城楼之上,站着一名雪衣银发的少年,临风而立。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皓皓森月,望向最北端的空际。
听说,在六合大陆的最北端有一片大海,叫做瀚海。
君问雪望向梅花林中挥舞着梅花枝干的宿年,他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烨城城楼上的石砖,一丝丝凉意沁入他的掌心,他缓缓地合上眼,语调忧伤,“对不起,我不得不设计你……”
容钦将宿年送到大姜宫门口就离开了,临走时,容钦对宿年说了一句很让她捉摸不透的话……苟富贵,无相忘。
这句话,早在前年之前,当年反对秦王暴政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年少时,在田间被雇佣耕地,也曾对自己的乡里人说过这句话。苟富贵,无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