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楚与刘晓青二人尾随阿瑗进入,一个与刘晓青面目相仿的男子走了过来,呵斥道:“印妈,不是让你看好阿瑗的吗?怎么又让她在外面瞎跑了?”
那傻丫头躲到了她爹背后,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俩。
“大哥,你回来了!”刘石榴看到晓青,愁苦的面容中露出一丝欣悦。“这位是?”
“姬云楚,我结拜的兄弟。我这位兄弟被贼人追杀,在我那处怕是不太安全,我就把他领你这里,权且先避避。你安排个干净的客房可好?”
刘石榴看到几年不见的大哥十分欣喜,忙连声答应,让印妈去收拾房间。
“石榴,阿瑗是怎么了?”
“哎,”刘石榴沮丧地陷在在椅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哥哥你为了不跟官吏打交道,一走了之。这宰相派下的额度不减而增。椿绸倒罢了,可是官员不收。青玉龙纹锻和青玉璞纹锻乃是珍品,一年出个两百匹已是集合庄之力,夜以继日缫丝织造都能行,就是那天蚕丝产量毕竟有限,不是出个人力能解决的。从哪里去找五百匹的丝呢?没交上,宰相的公子便带人来气势汹汹问罪,碰到了阿瑗,便连拖带拽地拉走了。”他皱起脸,皱纹丘壑纵横,眼泪顺着皮肤的沟渠淌了下来。
“我拼命拽住不让他们拖走,可,谁能抗得过他们呢?阿瑗被拉到宰相府两个月,回来就...就成这样了。”
“那阿瑗变成这样,就没个说法了?”
“怎么要说法?跟谁要去?那可是宰相公子,图瓦王子的大舅子!”
姬云楚脸色凝重,手越握越紧,他内力深厚,没注意间,手中的茶杯便压出了几道凹痕。
低沉的声音从他喉间传出:“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你?”刘石榴和刘晓青都惊诧地望着他,想象不到一个自身难保、狼狈逃命的他如何讨来这个说法,心道:“姬老弟怕是糊涂了,自己还在东奔西躲着呢,若是能跟皇亲国戚扯上关系,怎至于现在这般狼狈?”都当他是说胡话。
三日之后,那群贼人并未追到这里,姬云楚便拜别了刘家兄弟,离开了宝锻庄。
王宫之中。
图瓦王子秋狩逾期未归,也未派书信和信使。
副统领瞿婴领军前往查看。只收回十来副烧焦的骨灰,众侍卫骨灰参合在一起,已不能分辨原样,图瓦王子的骨灰是否在其中,尚且不明。
瞿婴回宫之时,宫内已哭倒一片,宫人太监撕心裂肺之声,宛如国殇。三王子巴音早已拜会群臣,只等他回来昭告九州,顺理成章接位。
景福宫内,苏娅王妃浑身缟素,不着一枚首饰,面如死灰地静坐在宰相大人面前,听着父亲诉说将妹妹嫁给巴音的计划,是了,宰相依旧可以做他的宰相,王子还是他的快婿,只是王妃变了。从位同王后的位置上摔下,将成为废妃,犹如从云端落下般不可接受。
听得笃笃的敲门声,宰相大人很不耐烦,苏娅王妃形同木偶,无一丝反应。
“是谁?本相正与王妃商讨大事,是谁如此没有眼色?”苏塔木怒气冲冲地开了门。
“是我呀,宰相大人。”迎面是公孙新瑶娇媚的声音,她面带着喜色,珠玉琳琅,衣着鲜妍。
“原来是公孙王妃,王子新殁,举宫哀悼,你...你却打扮得如此鲜艳,毫无悲戚之色!不像话,真不像话!本相正与女儿商讨应对之策,你急冲而来有何要紧事?”
“呸!宰相大人,您虽是宰相,但也不能乱说话,谁说王子殁了,您这是大不敬。您往后看看,这是谁?”
“多日不见,宰相大人可安好?”苏塔米张大了的嘴巴,半天合不上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图瓦踱着步子,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笑语晏晏,毫发无伤。吓得赶紧跪下:“老臣该死,请王子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罪,本王被贼人所害,侥幸逃脱,留了条命。令牌丢了进不了宫,在外逗留了几日,到公孙侍郎府上,才得以回来。却听说本王已经殁了,本王的三弟已经准备登上大宝?”
“没有没有,老臣等未听说此事,臣等都在期盼王子殿下平安归来,您回来了,这可太好了。老臣立刻通知众人。”苏塔木的眼角沁出一滴老泪,鞠礼后慌忙走出门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苏娅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死灰般的表情立马恢复了生气,喜极而泣,紧紧拉着图瓦的手不放,左捏捏右看看,真的是她的夫君回来了。公孙新瑶含笑看着,平静的表情下按捺住内心的一丝波澜。
夜,均瑶宫内。
“殿下,半月不见,你怎的消瘦了这许多?臣妾好生心疼,来,吃了这碟马蹄糕,臣妾亲自做的。”
“好,爱妃有心了。”图瓦一边看着卷书,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块马蹄糕,往口中放去。公孙新瑶目不眨睛地盯着他将糕点吃完,眯了眯妩媚的丹凤眼。
“殿下,内务府新制的寝衣,新贡的青玉水纹绸制成,您看美不美?”她轻声问道,声音娇软得像一团棉花。
图瓦抬起眼睛看了看,“美,爱妃天姿国色,穿什么都好看。”
公孙新瑶听了这话,尾指微微地一抖,又眯了眯眼睛。
她扭动着细腰,走向图瓦,斜斜地依靠在他身上,软若无骨一般,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殿下,这么晚了,该陪臣妾歇息了。”
图瓦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和蔼道:“爱妃你先去睡,本王过会就来。”
听了这话,公孙新瑶的丹凤眼眯成了一道细线,眸中闪过一道凌厉之色:“你是什么人?你把殿下如何了?”
图瓦一惊,手中书卷落地。
“爱妃何出此言?本王如何是其他人?”
“哼,莫要再装!我方才拿马蹄糕给你吃,你毫不犹豫就吃光了,可是图瓦殿下从来不吃这个,因他小时吃过一次,后全身奇痒,便再也不碰。”
图瓦蹙眉不语。新瑶继续说道:
“我刚才告诉你,我的寝衣是青玉水纹绸所制,你不疑有他,实则是优等椿绸所缝制,个中区别你都瞧不出来,若是殿下,他最爱青玉绸,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刚才依靠在你身上,闻得你的气息清新如林中原木,而图瓦最喜龙延香;让你来休息,你还在那里看书,图瓦那蠢木何时这么用功过?除了外表,你与他毫无共通之处!”
姬云楚知道无法伪装下去,便褪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清俊英朗的面容来,稳稳道:“王妃若是要揭发,姬某束手就擒。”
公孙新瑶定定地看着他,表情由愤怒变为欣喜,又含着嗔怪:“是你!”
“是我。”
“我一早就疑心是你!只有你最爱吃这个,在均瑶宫门口当差时,你吃了我多少碟马蹄糕!”她一边抽泣,一边用粉嫩的拳头打向他的胸膛,扑向他的怀中。姬云楚的身子陡然一僵,想把她轻轻推开,又缓缓垂下了双手。
“那死鬼图瓦,真的死了?”她抬起眼问。
“嗯。”
“是你杀了他?”
“殿下他,他是被赵志远的人所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