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义笑眯眯的看着黄狗大口大口吃饭，对儿子的问安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高致远便站在原地候着，他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小院不大，除了他们几个也没见到什么旁的人。苏昌文往巷子外头找地方停马车去了，这有一回了也没回来。
黄狗填饱了肚子，心满意足的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晒太阳打盹去了，绿绿收走了狗碗，转身进了厨房。
高明义这才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转头朝屋里走。
“你来。”
高致远便跟了进去。
进了正房，高致远又看见个熟人，小四正坐在窗下的桌边写字。桌面上已经有好几张写完的纸摞在一边，见到有人进屋来，小四依然写着他的字，压根没有抬头看过来一眼。
高明义走到小四的身后，指着小四正在写的字问高致远：“你来看看，小四这个字写的如何。”
“中规中矩。”高致远捉摸不透老爹的意思，只能随口给了个判断。
高明义显然不怎么满意，他皱了皱眉：“你小时候写的字比这可要差些。”
“孩儿愚钝。”高致远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拿着五哥高致齐的字帖练字的情景，心中淌过一脉温情。
不过还没等这一脉温情漾开，高明义就出声打碎了高致远的回忆：“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召你来。”
其实高致远是隐约猜到了几分的，外头高致齐的声名水涨船高，废顺帝的呼声也日夜响彻耳边。老爹进京这么久都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只到今日却突然将自己叫到身边，分明是在提醒自己，高致齐要进京了。
只是高致远确定老爹绝不会感动于自己的聪慧，所以他说了个谎：“孩儿不知。”
高明义点点头：“既然来了就住下吧。”
这句话便是肯定了高致远的猜测了。
苏昌文适时从门外走进来，领着高致远去住处，高致远抬头看向高明义，他竟真的再没有别的话要对高致远说了。
高致远冷冷的笑，是啊，对于一个棋子，哪有什么多费口舌的必要？什么时候用得上，就往棋盘上一丢得了。
“父亲。”高致远不想做棋子，他早就不想做棋子了：“绿绿和小四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明义逗了半天狗，正打算躺着歇一会，听见高致远的问话，他还是打起了精神：“他们住在我这里不好吗？”
“不好。”
高致远只说了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一直以来，这场戏里头，做棋子的安安分分做棋子，下棋的人开开心心的下着棋。尽管棋盘上有时局势紧张，甚至有落败的倾向，但只要下棋的人还掌控者棋局，就一切都不用担心。
但若是棋子不甘心当棋子了呢？
无论哪个下棋的人，都不会喜欢一颗不听话的棋子的。
高明义看了一眼高致远，他曾经有很多儿子，现在已经不多了。高致远这个儿子，虽然一向不大聪颖，蠢事也干了不少，但到底还有几分恭顺。于是他加重了一下语调：“住在我这里不好吗？”
高致远点了点头：“小四要念书，我认识一个秀才办的学馆，束脩也不算多。”
高明义的脸色随着高致远的回话变得铁青，他皱起了眉，但高致远的反应却是根本没有停，甚至反而提高了音调：“绿绿已经十五岁了，她需要的东西，住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的！”
“还有林小桃……”
“够了。”高明义一声怒喝。
不远处传来啪嗒一声响，小四写字的笔掉在了地上。
高明义和高致远同时转过头去，看向了小四。
饱蘸了墨汁的笔掉落在了小四的鞋上，墨渍在他浅灰的棉袍上涂过长长一条，鞋面上最后那一笔收尾，摊成一大块，触目惊心。
高明义看着小四，小四却扭头看向了他。
“小桃姐姐，她怎么了？”小四向高明义追问，连余光都没有扫向旁边的高致远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