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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茶道的生活韵味与艺术情趣(3)

最早的和最权威的行家里手当属陆羽,唐代宗时,湖州刺史李季卿到维扬(就是今天的扬州)与陆羽相逢。李季卿一向倾慕陆羽,便对陆羽说:“陆君善于品茶,天下闻名,这里的扬子江南零水又特别好,二妙相遇,千载难逢。”因而让军士到江中去取南零水。

陆羽趁军士取水的时候,把各种品茶器具一一放好。不一会儿,水送到了。陆羽用勺在水面一扬说:“这水倒是扬子江水,但不是南零段的,好像是临岸之水。”军士说:“我乘舟深入南零,有许多人看见,不敢虚报。”

陆羽一言不发,端起水瓶,倒去一半水,又用水勺一扬,说:“这才是南零水。”军士大惊,急忙说:“我自南零取水回来,到岸边时由于船身晃荡,把水晃出了半瓶,害怕不够用,便用岸边之水加满,不想处士之鉴如此神明。”李季卿与来宾数十人都十分惊奇陆羽鉴水之技,便向陆羽讨教各种水的优劣,并一一记了下来。

陆羽之神或许源于其师父积公,积公即当时竞陵龙盖寺住持智积禅师,陆羽三岁时被遗弃,是他在湖边拾得后抱回养育,并为这孩子取名叫陆羽。积公一向嗜茶,但是非渐儿(陆羽字鸿渐)煎奉不喝。陆羽后来离开积公远游江湖多年,这期问,因陆羽不再奉茶给他,积公就绝茶不喝了。唐代宗此时闻积公大师之名,把他召进宫来,还命宫中烹茶好手为其煮茶款待,但积公只小啜一口就不喝了。

代宗起初还怀疑可能积公自居行家,故作姿态,等命人暗访了解其中原委后,便设法找到陆羽,把他秘密召入宫中。第二天,代宗在赐斋饭给积公时,令陆羽煎茶相侍。当陆羽煎好的茶端上时,积公顿时喜形于色,双手捧着茶盏一边细品茶之香之色,一边慢慢啜饮回味,一盏茶竞不知不觉地喝干了。代宗大为惊异,问其原因,积公答道:“这茶真像是渐儿所煎的,所以我很高兴地将它都喝了。”代宗因此叹服积公的知茶,命人唤出陆羽和积公相会。

仔细品味这则故事,你会发现,积公品茶已不只是品茶味,陆羽煎茶分明给了他一种追求或寄托,两人虽未谋面,茶却已使他俩心心相印。这种境界,可谓是当时茶道的最高境界。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积公和陆羽无论谁离开了,剩下的一位便无论如何难入茶的境界了。也许陆羽和他的师父是完全从茶与水匹配的角度来鉴别茶水的,而稍晚于他们的唐代大官僚李德裕则颇有些腐败嫌疑了。

唐代的李德裕十分好学,精通《汉书》及《左氏春秋》,是一个颇有才学的人。他也是个颇有作为的宰相,但度量不大。在有名的“牛李党争”中,李德裕是李党的领袖,他与牛党领袖牛僧孺等人相互排斥,党争长达二十多年,最终败落被贬为崖州(今海南琼山东南)司户,郁闷而卒。而李德裕当朝时在生活上的奢侈,也遭来了非议和抨击。

然而,李德裕在饮茶一事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专家,他对惠山之泉情有独钟,因而不惜代价以求之。李德裕饮茶对水特别讲究,身在长安京都,却嗜好江南之水。有一天,他的一位好友要去京口(今江苏镇江市)公干,李德裕知道后喜形于色,便对他说:“你回来的时候,请为我取一壶金山(在镇江江边,当时的金山尚在江心)附近的南零水。”好友答应而去。

那人至京口数日以后办完事便欲浮江而上,赶回长安。也许事情办得顺当,那人上船后便开怀畅饮,贪杯而醉,早把宰相所托之事抛到脑后。等到船抵建业(今南京),他才醉梦方醒,猛然想起为宰相取水的事还没办呢!那人向舱外望去,但见一江春水向东流,自忖此时此地的长江水,反正都是一江水,又何苦再返舟取水,在此灌上一壶得了,李大人不会知道。于是,他赶忙汲了一壶建业石头城下的江水,返京送给李德裕交差。李德裕见水取到,即刻烹茶品茗。谁知他呷了一口,顿露晾讶之色,叹道:“江南的水怎么大不同于往年,其味差多了。”俄顷又说:“这水像是建业石头城下的江水!”那人闻言也吃了一惊,便讲出真相,一再谢罪。

这李德裕除了嗜好南零水外,还特别“垂青”于惠山泉。无锡惠山寺石泉水曾被陆羽列为天下第二泉,仅次于庐山康王爷水帘水。但无锡与京师长安远隔数千里,惠山之泉如何能得?像南零水那样请/人Jl顷便捎带则机会不常有,还得防人偷懒,弄些假冒伪劣产品搪塞。也许李德裕想起在唐德宗贞元五年(公元789年)时,宫廷里为了能喝到上等的吴兴紫笋茶,曾传旨吴兴地方官,每年贡茶必须赶在清明节前到京,为“急程茶”。后来,李郢有诗道:“十日王程路四千,到时须及清明宴。”终于,李德裕看到了自己身为宰相的权势,便传令在两地之间设置驿站,建起了一条惠山泉的特陕专递线,从惠山汲泉后,即由驿骑站站传递,不得停息,时人称之为“水递”。这也真有点像唐玄宗时杨贵妃的千里快骑送荔枝的穷奢极欲。后来有位僧人对李德裕说:“我已为相公通了一条‘水脉’,在京师长安城里有一眼井,其水与惠山泉泉脉相通,汲之以烹茗,那味道没一点儿差异。”

李德裕听罢十分惊讶,问:“这井在城里什么地方?”那僧人说:“昊天观常住库后面的那口井就是。”

李德裕将信将疑,大笑其荒唐,为了弄清僧人之言的真伪,便暗地让人取一罐惠山泉水和一罐吴天观水,做好记号,并与其他各种泉水一起送到老僧处请他品鉴,找出惠山泉水来,老僧一一品赏之后,从中取出两罐。李德裕揭开一看记号,正是惠山泉水和昊天观水,李德裕大为惊奇,不得不信。于是,再也不用“水递”来运输惠山泉水了。

随着茶文化的不断深入人心,到了宋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重水与茶的搭配问题了,这其中当以苏东坡和王安石为最。传说苏东坡除了讲究茶壶外,还讲究茶叶和烹茶的水。茶叶一定要是阳羡唐贡茶,烹茶的水一定要是金沙泉的水。蜀山有座庙,叫金沙寺,寺里有一眼泉,叫金沙泉,水质醇厚甘美,有人曾计算过,同样一担水,要比其他河里的水重两斤左右。正因为这样,苏东坡经常派小书童到金沙寺去挑水。

有一年夏天,苏东坡家里来了几个客人,苏东坡想请他们饮茶,就叫小书童快去挑金沙泉的水。小书童刚出门,就碰到几个要好的伙伴,邀他一起去玩。小书童不肯,后来几个伙伴好说歹说,他才答应玩一会儿。一玩就忘了时间,等到他“哎哟”一声叫起来,太阳已经I央落山了。小书童心想,这下糟了,再到金沙泉去挑水,往返十多里路,怕来不及了,怎么办呢?心里一急,就差点儿哭了。

小伙伴们知道了,也都着急起来,其中有一个比较机灵的想了想,说:“办法有了!”小书童一听有办法了,忙问:“什么办法?”那个伙伴说:“你何不就在附近的井里挑两桶水回去呢?反正你家先生也不知道。”小书童想想,没有更好的主意,就这么做了。

说也奇怪,苏东坡尝了这井水烹的茶,马上发觉味道不对,就把小书童叫来,问:“这是金沙泉的水吗?”小书童一听,知道瞒不过去了,就只好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苏东坡一听,心想:小孩子贪玩,这也是情有可原。就教训他一顿算了。后来,有几次小书童因为贪玩,又把其他井里的水挑来给苏东坡烹茶。苏东坡气坏了,想要严厉地教训教训他,转念又一想,与其使他皮肉受苦,倒不如设法使他除去这种坏习气。苏东坡想啊想啊,一夜之间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事先和金沙寺老和尚商量好,备下两种不同颜色的竹制桃符,一种交给老和尚,一种交给小书童,并叮嘱小书童去金沙寺取水,必须同老和尚交换桃符。这样,小书童就没法再偷懒了。

这种竹制的桃符,和今天开水店里使用的上面烫有火烙印的竹制水筹相似,据说今天的水筹就是当年桃符的化身。

王安石与苏东坡为同时代的人,他老年患有痰火之症,虽服药,但难以除根。太医院让饮阳羡茶,必须用长江瞿塘中峡水煎烹。因苏东坡是四川人,王安石曾相托于他:“你来的时候方便的话,可将瞿塘中峡的水带一罐来给我。”

不久,苏东坡亲自带水来见王安石。王安石即命人将瓮抬进书房,亲自以衣袖拂拭,将纸封打开。又命侍童茶灶中煨火,用银铫汲水烹之。先取白碗一只,投阳羡茶一撮于内。等汤如蟹眼,急取起倾入,其茶色半晌方见。王安石问:“这水是从哪里取来的?”东坡答:“巫峡。”王安石道:“是中峡了。”东坡回:“正是。”王安石笑道:“又来欺老夫了!这是下峡之水,为什么要说成是中峡的水呢?”东坡大惊,只得据实以告。原来东坡因欣赏秀丽的三峡风光,船至下峡时,才记起所托之事。当时水流湍急,回溯很难,只得装一罐下峡水冒充。东坡说:“三峡挨得非常近,水都是一样的,老太师是怎样辨别出来的?”王安石道:“读书人不可轻举妄动,必须要细心察看。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太缓,唯中峡缓急参半。太医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所以用中峡水引经。用这个水来煮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浓淡之间。现在茶的颜色半天才看见,所以知道是下峡水。”东坡于是急忙道歉。

上述两事足见宋代品茶人对茶水要求之高,不仅想到了茶水的品质,更将其上升到一种文化。这种状态一直延续至明清时期,由此,也出现了一批大家。

曾有这样一个故事。郑玄为郑家第七世祖先,郑板桥、郑和都是郑家名人。一日,三人相约到郑家某大户品茶,主人不在,家中茶童必然要沏茶相待。

郑家有一种老茶,内含的物质丰富,可是面对三位先哲,茶童却一筹莫展,三贤人生长在不同朝代,自然不是一种口味。而主人不在家,又没有其他茶叶和茶具可供选择。茶童无奈,想起平日里自己有过玩茶体验,知道一壶茶里可以有不同茶味,知道泡茶水温因着水流粗细而变化,也知道主人家这包老茶,清淡或浓郁都有上佳香气滋味。于是,茶童拿出一把壶来,用一种独特方式给三位贤人泡茶。

只见茶童先行烫洗杯壶,又将茶叶展现给先贤们鉴赏,礼仪周全之后,便开始泡茶。

茶童所用扁身壶,上有太极壶盖,转动中可以标记不同位置。放入茶叶以前,他将茶中细末筛去,又用手指撮取面张和中段,他将中段置于壶底根部,又将面张置于壶中流口。提壶冲泡,热水轻击茶壶根部,迅即将壶中茶水以细水长流分入郑玄茶盏。

茶童收壶开封,又将热水注入壶中,言谈中,茶童请郑板桥喝罢好茶,为自己留下些许诗句惠劳,以便日后纪念。茶童言归正传,再次将热水淋烫在壶身四周。然后为郑板桥以巡回云手之法分茶,茶汤渐入诗人壶中,茶童以七分茶汤打住,留下三分情意。

为郑和泡茶,茶童豪气尤生,他挺直身板,再次淋烫壶身,然后启盖高冲,热水冲击壶内茶叶噗噗作响。封壶刹那,茶童又将滚烫热水巡过茶壶全身。郑和茶碗以粗陶制,大而胎厚。由于时间搁置已久,茶童又将热水注入茶碗烫洗,稍过之后将碗中热水淋于壶周。茶童以含首低斟之法为郑和分茶,壶中茶精点滴尽出,茶汤浓香扑鼻。

茶童一一奉上茶汤后,便说道:“小二烹茶敬三贤。”因此品茶的有了兴趣,郑玄随口道,清新可以炼神丹,郑和也道,苦涩随人扬帆去,此时诗人兴致更高,郑板桥道,难得糊涂两随缘。随后便是一阵笑声。之后,三贤人正要起身告辞,主人回府,他询问三位贤人可喝到了好茶,结果三位都说非常满意。

主人不信,请茶童出来问究竟:“为何你用一把壶,泡一种茶,却会让三位不同朝代之先贤,品过茶后这等满足?”

三贤人惊诧:“莫非我们三位茶汤竟会有大不同?”

茶童笑道:“小的平日练茶不专心,常有奇思妙想意欲尝试,如今遇到难题,就大胆了些,请大人原谅。”

茶童继续说:“其实一壶茶泡不同香味,只是按着主人平日教导,记住了斟茶高低、水流大小、茶叶粗细、茶胆形制、茶器形制、水温高低、时间长短都会影响茶汤浓度。我只是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而已。今日所泡之茶汤,一杯清淡,一杯浓酽,一杯适中。分别为了迎合三位贤人爱好。”

一代文豪曹雪芹当属高手行列,他喜欢北京香山的泉水,且对香山的所有泉水都有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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