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这日起了个大早,破天荒的熬好药,在厨房门前左右前后都看了个遍,接着便关上了门,开始忙活。
直到晌午十分,楚兮才慢吞吞的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托盘碗碗碟碟,额头上满是汗水,脸颊上也沾着淡淡的灰,和黏着的发丝。
潇雨歇自早上起来走遍了整个药谷都没有发现楚兮,本想问杀漠,可却张不开口,曲梦羽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时不时的捂着嘴在一边笑,也不开口提。
等潇雨歇实在是走的累了,看他们俩也不说,便一个人坐在了药田旁的亭子里,望着七彩的药谷。
楚兮端着东西站在亭子前,看着往日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阿雨……”
楚兮轻声唤了句,却不见她回头,待他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她倚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楚兮放下托盘,轻轻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柔和的眉目,如羽毛扇的睫毛,调皮的刘海飘在额头上,只是当他看到了那张面纱,心里还是万分的内疚和怜惜。
阿雨……对不起。
仿若天边那片青烟色的雨终于下来了,滴滴答答全落在自己脸颊上,潇雨歇伸出手去接,落在掌心的却是一片片花瓣,娇艳欲滴,甚是好看。
她高兴的站起来想往前走几步,却听见起身时掉下来一件东西,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她回过头弯腰去捡,却是一把小木梳。
梳子上还刻画着数朵红梅。
待看清物件,潇雨歇惊得把它扔出好远,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阿雨……”
“阿雨……”
潇雨歇惊吓的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地药田没有任何人,雨丝飘飘洒洒地落在她身上,她害怕的蹲下来捂住耳朵,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着:“不要喊了,不要再喊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
微微的雨里,潇雨歇低声哭泣着,泪眼朦胧间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
她顺着鞋子往上看,是楚兮。
他严厉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离开我?阿雨,为什么这五年,你都不来找我?为什么要躲我?”
潇雨歇摇着头,慢慢低下来不去看他,她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了,一点都不想。
“阿雨……”
“阿雨……”
潇雨歇被惊得猛地起身,冰凉的雨丝消失了,自己还在亭内,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
“阿雨?”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潇雨歇抖了抖,继而坐下去,没有回头。
楚兮端着东西疾步走过来,怜惜地问道:“可是做了噩梦?”
潇雨歇刚从梦里醒来,还是被惊的有些魂不守舍,听到楚兮的声音,还带着丝丝地恐惧。
“阿雨,饿了吧?我做了一些点心,你以前最喜欢吃……”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潇雨歇起身看也不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楚兮话还没说完,只得看着刚刚去厨房热了一遍的莲蓉糕,无声沉默。
你终究还是恨我。
傍晚,唐莲三人终于赶到了药谷,刚下马,云三生就丢下他俩直奔药谷内而去。
潇雨歇正在屋内随便翻着书,便听到外面曲梦羽唤她,待出去时,云三生刚好进后院,两人隔了好远瞬间对上了视线,潇雨歇差点热泪盈眶,旁边的曲梦羽只微微笑着,放下刚熬好的药和药膏便悄悄离开。
“小雨!”云三生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潇雨歇,这称呼她长大后第一次见到他便跟他说过,要喊她老大,不可以唤小雨。
可他偏不,一唤便唤了五年之久。
潇雨歇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低地说道:“三生,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还哭什么。”
云三生不说话,就是紧紧抱着她,直到唐莲和仇一啸紧赶着进来,他才舍不得的分开。
唐莲一看到潇雨歇,双臂立马张开,边呜咽着边上前拥抱,把头埋在她怀里说道:“姐姐……你差点吓死我了……我回来看不到你,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好后悔,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劳什子庙会,偏偏扔下你一个人在那……呜呜呜……姐姐……是莲儿不好,你别生气……”
潇雨歇笑着摸摸她的头,道:“我不生气,倒是我忘记给你留下个口信,害你们担心了。”
“老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仇一啸拧着眉头抱着剑站在一旁。
潇雨歇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再说这个话了。一啸,你别生气啊,你笑起来最好看了,莲儿你说是不是?”
唐莲一听在她怀里扭了扭身体,有些害羞的说道:“姐姐啊……”
害的仇一啸的脸都微微发红了起来。
四人见面,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直到吃晚饭,楚兮亲自来后院叫他们时,云三生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还没等潇雨歇他们有所反应,他已经飞至楚兮身旁,两人打斗了起来。
“三生!”潇雨歇沉声喊道,“有话便说,快停下来!”
云三生紧皱眉头收手退到潇雨歇身边,面色仍旧是雾霭霾霾。
仇一啸一看这情形,抱拳微感歉意的说道:“我们三人径自来此,叨扰了楚医师,还望见谅。”
楚兮低低地道:“无妨。”,接着又面向潇雨歇道:“阿雨,吃晚饭了。”
潇雨歇看了他一眼,刚欲开口,便被一旁的云三生打断,“不劳烦楚大医师了,我们自会带着小雨回去,这儿的晚饭,呵,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去吧。”
说完拉着潇雨歇便要往门外走去,唐莲看了一眼楚兮,赶忙追赶云三生,楚兮却只是慢慢踱到门前,淡淡地说了句:“即来了,便吃罢晚饭再走也不迟。”
说罢,长袖一挥,一竖无形的墙堵在了云三生面前,手掌摸上去时还带有强劲的内力,云三生回转过身,剑眉满是怒气和怨恨,“现如今又使出这般计谋留人?!当年你抛弃小雨,害她现今身体里的毒仍无法完全清除,终日都要受到折磨!还害得她毁了……楚兮,我本敬你是药谷主人,小雨不计较过去,我便听她的不再找你麻烦,但是,现下你这分明就是囚禁她!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五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
唐莲在一旁搀扶着潇雨歇,摸不透她的心思。
倒是楚兮,仿佛刚才的话都如梦般消散了似的,他仍旧微笑着神情望着潇雨歇,“阿雨,留下吃晚饭可好?”
潇雨歇目光低垂着无焦点的盯了半天,直到眼睛开始发热,她终还是抬起头,浅浅地笑道:“好。”
“小雨!”云三生低声怒道。
唐莲猛地使劲戳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这么不讲理,拉着潇雨歇走回大厅,经过仇一啸时还眨了眨眼。
气急败坏的云三生实在吃不下,一顿饭光喝茶去了。
仇一啸和唐莲两人倒是很逍遥,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酒,全然不顾旁边三个人的眼神。
潇雨歇这顿饭也吃的甚少,但每个菜都尝了一口,一旁的楚兮眉目微微闪动着问道:“阿雨,可是饭菜不对胃口?”
潇雨歇摇摇头,放下筷子,喝了口茶,“大概是下午的芙蓉糕吃多了罢,总觉得肚子有些撑着了。”
“你吃了?!”楚兮一听甚是欢喜,“好吃吗?”
潇雨歇点点头,继而低低地问了句:“我走时可否带上一些?”
楚兮方才欣喜万分的眼神渐渐冷却下来,似有不甘地再次问道:“果真要走么?”
潇雨歇这次没做反应,只是冲他笑了笑。
“既是如此,晚上可否和我一起做芙蓉糕?”楚兮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开,这辈子都寻不到。
潇雨歇最终应了他的要求,这让云三生很是生气,可他再怎么劝说,潇雨歇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早出发,今晚就再多呆一晚。
唐莲和仇一啸被曲梦羽安排住在了后院,连着一处小池塘,池子里还种满了荷花,待把他两人安顿好以后,正欲离开的曲梦羽却被仇一啸唤住了。
“请问,你是否认识……杀漠?”
曲梦羽柳眉微蹙,转瞬间便是微笑,道:“公子认识他?”
仇一啸忽然变换了表情,吓得一边的唐莲都猛拍他,“你怎么了?杀漠是谁?”
“姑娘若是知道杀漠的下落,可否带在下去见他一面。”仇一啸抱拳问道。
曲梦羽心里瞬间便明白了七八分,杀漠从前服从于地之府,为陵曳卖命,杀了很多人,想必眼前的这位公子也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公子,杀漠……梦羽自是认识,只是他现下在哪里,我也不知晓,公子有什么话可否告诉我,若是以后碰到了他,我也好转个信。”
“以后?!”仇一啸冷笑道,“若是如此,我倒不如自己去找他来算账!”
话音刚落,仇一啸便如一把剑嗖的窜了出去,不远处,立一人,曲梦羽惊慌的忙跑上去唤道:“漠大哥,快走!”
唐莲也紧追着仇一啸,朝着那人奔去。
临近眼前,仇一啸抽出剑直指立于灯下的杀漠,杀漠竟也不去躲,就那么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一剑。
仇一啸先是有些震惊,继而愤怒握着剑又使出了三分力。
杀漠便也就那么受着,直到终是承受不了口出鲜血。
曲梦羽不可置信地奔至杀漠身旁,她哀求着仇一啸,“公子,我不知道漠大哥以前对你做了什么事,但是如今他已经改邪归正了,他受得伤还没有好完全,眼下是受不了这么重的伤了!求求你!”。
杀漠握着剑刃,掌心出血,眼睛直直望着仇一啸,“我当初加入地之府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在这一天来临前,我体会到了世间最美好最温暖的事物,我不悔。”
“漠大哥!”曲梦羽哭着捂住他不断流着血的伤口,“我亦不悔。与你相识,相知,相爱,是这世上最让我欢喜的事情了。我只求你别丢下我一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