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没死?”建丽突然听到了姐姐恐惧的声音,她意识到她还活着。——建真惊慌失措的声音又让建丽回复了知觉。可是……此时的她还和之前的她还一样吗?
建丽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建丽很艰难地问,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自己的额头,因为她感觉到整个脑子里一片冰冷,就好像冻住了一样。她希望她用手把冰揉化。大姐刚才说的是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大姐说错了,或者刚才她是真的做了一个梦?
建丽的问话让建真痛苦万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那样说也是说的猛了或者没有考虑的周全,现在……她怎么可能再次把刚才的话重复?建真嗫嚅着,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就好像做错事的是她,或者罪魁祸首是她,……最终也没有说的出口。其实她的心里还有痛恨,对欺负了妹妹的人的痛恨,毕竟……妹妹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卑鄙这样残忍?她也恨自己的妹妹,怎么就这样不争气?
建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把手搭在额头的建丽,心里突然又冲起一股愤怒:“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是怎么回事?你说!”
建丽一慌,把手拿开后看到了建真愤怒的面容,她惊恐地坐了起来,又猛然爬着离开建真很远,就好像建真会吃掉她一样:“姐……”建丽瑟缩着,“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想挣钱,挣很多……很多钱……”
“你拿什么挣钱?你有什么资格挣钱?你……”建真突然哆嗦起来,女孩子在没有任何能力的情况下想要挣钱靠的是什么?身体……建丽是用她的身体挣钱了,还有什么可说?要怪也只能是怪自己的妹妹,建真的眼里露出悲哀,“建丽,你怎么……怎么这样?”她的牙齿打颤,上下牙相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不用细说,建丽是为了挣钱做了那样的事了,她是自食恶果。她……不知道那样做是糟蹋自己,是自己对自己的侮辱,她什么都不懂……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冷,悲哀……
“姐,我……我只是想挣钱,挣够二十万还……还给人家,姐,我知道你为了我……为了我……”她想起了那晚看到建真被一辆小车拉走的事情,她想说但说不出口,那样的事……她不敢说。她只是眼前掠过那时的情景,她摊在地上时的软弱……“姐,我心里明白你为了我背负着多大的压力,我只是……想帮帮大姐的。我从洪波那儿借的钱大姐又还了洪波,洪波都给我说了。姐……你别怪洪波和说,洪波说他不想欺骗我,不想……隐瞒我……姐,你还有家,你为了我……你都瘦成那样了,我……我怎么忍心,都是我不好,姐……有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但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还欠姐姐二十万,欠姐姐的恩情,我知道我今生今世报答不完。我只是想挣些钱帮姐姐一点儿的,我不要你这么累这么难……”建丽再次泣不成声。
建真感觉到心撕裂一般的痛:“是谁让你这样的,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你还小呀,你怎么可以?”建真感觉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悔恨自己,也是她自己把妹妹推到这个万劫不复的边缘,是她害了自己的妹妹,如今该怎么挽救?她的泪水就好像小河一般流淌:“我是大人,一切我都可以承担的,你怎么可以那样?洪波的钱……你知道吗?洪波的妈妈我认识,她到银行取钱的时候发现她的银行卡少了两万,恰好你拿给我两万,我……我疑心你这钱的来路呀。你怎么就不想想洪波也是一个学生,他家里就算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给他拿出那么多的,他借给你……不是出事的吗?你们……都是孩子,你们想的太简单了。建丽你既然能够从洪波手里借出那样一大笔钱,怎么就不想想洪波对你的一片感情呢?你这样……你对得起他吗?很多话我只是想等你高考以后在说的,结果……你说你对得起谁?还有别人都无所谓的,你自己呢?你怎么办?现在你说你怎么办?”
“姐,我知道我没脸,我也不能再连累你了,我会想办法的。”建丽突然坚定起来,迅速地把衣服换好,然后下床。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她一定要自己解决,丢脸也丢她一个人的脸,绝对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你要干什么?”建真一把把建丽揪住按在床上,“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赶快想解决的办法你还能够怎么样?”
建丽惨然一笑:“姐……我,我还有脸吗?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让我走。”
“你去哪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听点儿话好不好?”建真心里害怕,万一建丽再出现什么意外,可是该怎么办?她真想狠狠地打她一顿,把她打醒。可是……事到如今了,无论怎么样都晚了,不能让建丽回复原来的她了,只能冷静地处理,把事态缩小,最大程度地缩小。
建真不得不温言软语地哄劝建丽:“事情都到这个程度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只能用最好的办法解决。你说,你……多久了?”
“我哪儿知道什么多久了?你让我走,让我走……”建丽再次痛哭。
“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肚子里的孩子除掉而不是走,你明白吗?要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孩子除掉,你懂吗?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赶快采取办法,你别闹,让我冷静想想……想想好吗?”建真压低了声音,“我们都小声一些,别让你姐夫听见。”
“姐,你真好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及面子,你……你想的真是周全。”建丽突然觉得可笑。姐姐是要保全她自己的面子还是她的面子?
建丽的话反倒而提醒了建真,她正色说道:“建丽,别忘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在社会上混,想要混下去方方面面就都得顾及,这样……不管你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或者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只要是对自己的声誉有影响的,都要尽量做到只有自己知道,懂吗?或许你说姐是虚伪是卑鄙,可姐告诉你这是处事原则,不然你就永远在别人的指点之下,那种滋味不是好受的。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太多人都有过龌蹉的不敢见人的事情,但都装的没事一样,装的和正人君子一样,不是说他们的内心不痛苦,而是无奈,必须要这样做的。事到如今了,你必须为我稳住,把你自己稳住,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懂吗?”
“我还有脸活?”建丽怔了怔,凄惨地笑了笑,“我是做妓女了,我用我的身体去挣钱了,我那时想的是我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够挣好多钱,没有人知道我的肮脏。谁知道老天爷是公道的,它惩罚了我。我以后还怎么去见人?我还有脸活?我……”建丽渐渐忘了自己现在的危险,内心激荡的痛苦和绝望反倒而让她浑身都是赴死的力气,比战场上的勇士要去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情绪还要高涨,“我知道姐会都处理的好,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妹妹,让爸爸妈妈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建真猛然张开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建丽的嘴巴,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后脑上,剧烈地摇晃她的头,声音低沉而怕人:“你胡说什么?”恐惧让她的脸出现狰狞,“你要再胡说我扯了你的舌头。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清清白白……”
建丽挣扎着,她的脸上也满是恐怖,用手去撕扯建真捂着她嘴巴的手,怎奈建真的力气也是格外的大,无论建丽怎么挣扎建真的手只是在她的嘴边滑移却不拿开,建丽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也就更加急了:“我不是……不是青白的……我贱,孩子……是一个——肮脏的……老头的,我要了……他好多钱……”时而清晰而是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她的嘴里挤出来。
“再说我真把你舌头给扯了,不许说不许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建真惊恐万状,发疯一般摇晃建丽的头,“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好,就是不许你胡说,你懂吗?你想死,我还想死了,我们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就你和我两个女儿,他们等着我们给他们养老送终,要死也是等他们死了以后我们在死。我们已经活的不如人了,就算我们……我们不是人也要装得比谁都像人,明白吗?我们没有死的权利!”建真很想说“我们要报复”,但这句话在她的嘴边滚了滚又咽了下去,她活着是想要报复的,不见得让她的妹妹也要去报复人,那样的话不能说。“我们……”因为建丽一直在挣扎,建真气喘吁吁,“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抬起头……活着……”
突然外边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是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