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姑大人走得匆忙，第一次呈现出夹着尾巴逃走的狼狈；半夏忿忿不平，跟在素姑大人身后，喋喋不休地数落华容夫人，她们越是生气，只能让华容夫人越加地得意。
“我知道了。”素姑大人倏然止步，吓得半夏噤声，呆呆地望着她。
“素姑大人？”半夏试探地喊了一声，素姑大人转身对着半夏说道：“我们真的太大意了，居然忘了刺客明明就是有两个…”
“素姑大人，您的意思…”半夏小心地说：“认为刚才出现在行宫的不是华容夫人？”
素姑大人抿了抿嘴，冷厉地哼道：“这个华容夫人，分明就是成心要陷害我…哼，她的确是想刺杀我，不过她有个帮手，不会轻易自己出手。”
“素姑大人，这么看来，我们果然是中了华容夫人设下的局。”半夏皱着眉头，气愤地说：“看她刚才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素姑大人挥了挥手，不屑地说道：“不必大卸八块，只要揭开她的真面目，我相信王上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可现在问题是王上宁愿相信华容夫人，似乎都不再相信素姑大人您啊。”半夏担忧地说：“刚刚王上也说了，本来是打算嘉赏素姑大人，为素姑大人升官加爵，现在看来因为今晚上的事情，只怕会阻挡了素姑大人。”
素姑大人踱步叹道：“我能不能升官加爵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铲除王上身边这个女人才是首要任务，华容夫人不可小觑，她跟夜兮不一样，是个手段阴毒的女人。”
“干脆让半夏晚上再去试探一次，如若华容夫人出手自卫，那不就揭发了她？”半夏说道。
素姑大人蹙眉叱喝：“千万不要，你应该明白，华容夫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暴露身份的，想必现在整个衍庆宫都人人自危，王上也会加派人手看守衍庆宫…你再去刺探，非但意义不大，反而是害得自己有去无回。”
半夏顿了顿，俯首应道：“半夏明白。”
“我失去了天冬和丹娥…”素姑大人握着半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能再失去你了。”
半夏点了点头，安抚道：“素姑大人，您放心，半夏会小心谨慎的。”
“嗯。”素姑大人依然掩不住地忧伤。
***
“呃…”床上的人嘤咛一声，剧痛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竹色的屋顶，晃过神之后，男人又扫视一眼四周，果然都是陌生的环境。
“吱噫——”房门打开，一道光亮照射进来，刺得男人双眼阵痛，为了躲避不适应的感觉他不得不别过脸。
许是看到男人痛苦的表情，进来的人立刻关上房门；她拉了拉自己的裙摆，蹲在男人身边，沉默地很认真地为他包扎伤口。
又是剧痛，男人回过神之后狠狠地推开身边的人，他捂着手臂，撑起上半身，抬眸望去，与女人四目交汇。
“夜兮？”男人心里一声呐喊，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嘴唇干涸，已经打不开了。
夜兮面无表情地注视男人，他凌乱的散发下面是一张清秀的脸，这是自己第一次好好地看清楚他的脸；发现他的时候，已然是深夜，又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是下了床走出宜涟小筑；他是在天寒宫闭门后第一个闯入梅林的人，并且他身受重伤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夜兮想也没想就将他拖回宜涟小筑，他很陌生，却不让自己感到害怕。
夜兮与男人对视，越加地感知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目光；倒是对方有些心虚地低着头，他整了整喉咙，好不容易发出声音。
“你…我这是在哪里？”其实男子知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梅林。”夜兮淡淡地答，然后她站起来走到外面的火炉旁边；男子从行宫跑出来之后潜意识地朝着天寒宫的方向逃走，他离开王宫时，就听说王上又把夜兮禁锢在梅林了，所以他在宫外还有一个很小的心愿，那就是来梅林探望夜兮，当然他的目的也是要在梅林找到结界的入口。
男子挣扎地想从床上站起来，夜兮知道后立刻奔过去扶着他坐下，说道：“你受了伤，并且极其严重，还是不要随便下床吧。”
男人封锁自己的穴位，又问：“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了。”夜兮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
“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知道我是谁，并且为何会受伤…”
夜兮定了定神，莞尔笑道：“我知道能活着就是好事情…”
“我叫屈侯弑。”虽然杀手很忌讳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可他就是很想这么做，他有一种冲动，甚至想抱着夜兮，告诉她所有；不过这个冲动转瞬即逝，很快就冷静下来。
夜兮又是以一个笑容回复了屈侯弑，她转身说道：“我怀疑你中了毒，你伤口本来插着一把匕首，我把匕首拔出来的时候，你流出的血都是乌黑的…”
屈侯弑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手臂被包扎地完美无缺。
“你有解药？”屈侯弑又问。
夜兮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她其实把自己的血喂给屈侯弑才能去毒，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的见效，现在屈侯弑只是因为伤口而感到疼痛。
屈侯弑耐不住性子，他慢慢地走到厅外，看到夜兮正在收拾梅花花瓣；凝视她的侧面，仿佛此时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给他一个机会再靠近，他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以真正的身份面对夜兮时，他有一种释怀的情感。
“我这里没什么吃的…”夜兮将花瓣分成好几种，轻声地说：“但是你受了伤，必须要有一定的营养才行，所以等你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之后，你还是离开吧。”
屈侯弑惊讶地问：“皇甫桀想饿死你吗？为什么连吃的都不给你？”
夜兮一怔，手上的动作猝然停住，她听到屈侯弑喊他的名字，她的心也会莫名地触动一下，不过很快夜兮便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失态。
“你是刺客吗？”夜兮仰起头，镇定地问道。
屈侯弑没料到夜兮会问得这么直接，他尴尬地垂首，顿时手足无措；夜兮叹了一声，幽幽地说：“其实你可以连我一起杀了。”
“不，我怎么会杀了你。”屈侯弑激动地说：“夜兮，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夜兮怔愣地站起来，讶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屈侯弑眨了眨眼，懊恼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沉不住气，夜兮走到屈侯弑跟前，直视他的双眼，坚定地说：“我见过你…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屈侯弑嗤笑一声，转身说道：“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夜兮急切地问：“你是不是也见过我？”
“是，我见过。”屈侯弑干脆豁出去了，又侧过身子对着夜兮说道：“我一直潜伏在王宫，无论你在柔福宫还是天寒宫，我都一清二楚…”
“是你杀了楚姬吗？”夜兮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不，不对，楚姬临死前说的是紫姬…”
“楚姬死前果然说了什么。”屈侯弑眯着眼，不屑地啐道。
“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夜兮扑上去抓住屈侯弑的双臂，质问道：“紫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杀害楚姬？她接近王上究竟有何目的？”
“你很想知道吗？”屈侯弑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兮，心事重重地问：“你不是早就不过问王宫里面的事情吗？你心里还很关心皇甫桀对不对？”
夜兮心虚地松开手，焦虑地争辩：“不，我没有…我没有关心他，我恨他，他杀了我娘，又杀了月桔，我恨他，我怎么会关心他…”
“夜兮，你为什么一定要欺骗自己？”屈侯弑痛心地说：“既然你心里清楚，可就是忍不住想着他…”
夜兮瞪视屈侯弑，切齿地啐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这么清楚我？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明白…”
“我是屈侯弑。”屈侯弑一字一句地说道：“夜兮，从今往后，你只要记住我就好，其它的人都只会伤害你，根本就不值得你去爱。”
“屈侯弑？”夜兮神情有些恍惚，很不确定地念道。
***
“王上，王宫上下几乎所有地方，老奴都搜查过…”素姑大人认真地汇报：“但是都没有找到刺客的下落。”
皇甫桀凝神问道：“有没有可能刺客已经逃出王宫？”
“不可能。”素姑大人肯定地说：“自从听说王宫出现刺客，老奴已经加派不少人手，何况刺客身受重伤，又身患剧毒，可见要掩人耳目地逃出宫难上加难。”
“就算素姑大人加派了不少人手，刺客不也照样潜入王宫了吗？”坐在皇甫桀身边的华容夫人有意无意地笑了笑：“王上，妾身也因此而打听过，听说素姑大人遇刺的那晚，行宫里的人都被素姑大人支开了，也就是说，除了素姑大人身边的宫女半夏以外，其实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这个刺客…”
“华容夫人。”素姑大人板着脸，冷声质问：“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怀疑老奴凭空捏造一个刺客？”
“呵呵，素姑大人，我有这样说吗？”华容夫人掩嘴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您也别断章取义地对号入座嘛。”
“你…”素姑大人气得咬牙切齿。
“好了。”皇甫桀打断她们的争辩，继而又问：“你刚才说王宫大部分地方都搜查过，那就是说还有地方没有搜查，是什么地方没有搜查？还不去查一查。”
素姑大人恭恭敬敬地说道：“王上，因为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所以老奴必须先要来请示王上才能进入。”
“什么地方？”
“天寒宫。”素姑大人严谨地说：“因为王上下令将天寒宫的宫门关了起来，所以没有王上的口谕，老奴没有这个胆量。”
华容夫人心里咯噔一沉，她虽然不能肯定屈侯弑藏在哪里，但是找到屈侯弑，她同样完蛋，看来这个素姑大人纠缠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天寒宫…”皇甫桀想到夜兮，心里掠过一丝刺痛，华容夫人眼珠子一转，挽着皇甫桀的手臂，小心地说：“王上，既然天寒宫的宫门是紧闭的，刺客又怎么可能进得了？”
“华容夫人有所不知了。”素姑大人淡笑地说：“这个刺客轻功了得，不必从宫门进入，直接从宫墙外面飞进去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华容夫人面露微色，被素姑大人瞧了去，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皇甫桀抿了抿嘴，担忧地问：“你们每天都有人给夜兮送饭菜，不知道夜兮情况怎么样？如果刺客真的进入，岂不是会伤害她？”
素姑大人倒是有些异样，皇甫桀豁然站起紧张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王上，实不相瞒。”素姑大人俯首说道：“其实御膳房的人很久都没有送饭给夜兮姑娘了，因为…”
“你说什么？”皇甫桀如当头一棒，惊愕地怒斥：“御膳房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王上…”华容夫人忍不住喊了一声皇甫桀，没想到皇甫桀狠狠地推开她，冲到素姑大人跟前，盛怒地啐道：“素姑大人…你成心想饿死夜兮吗？”
素姑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喝道：“老奴不敢，老奴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只是夜兮姑娘住进去没多久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小门口领该用的衣物和饭菜。”
“住进去没多久…”皇甫桀缓了缓气，来回地踱步：“你们现在才告诉本王…”
“王上，这么久了，夜兮姐姐不会真的饿死在…”华容夫人想让皇甫桀更加生气，这样一来越对素姑大人不利。
“你住口。”皇甫桀叱喝一声，而后又对着跪在地上的素姑大人警告：“夜兮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绝不饶你。”
话毕，皇甫桀不顾众人，匆忙地跑出寝宫奔向天寒宫；华容夫人走到素姑大人身边，皮笑肉不笑地低啐：“素姑大人，其实你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
素姑大人凛然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奴知道，还有华容夫人的衍庆宫…不过吃一志长一堑，老奴知道，华容夫人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
“哈哈…”华容夫人洋洋自得地大笑两声，故意迷惑地说：“您别忘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