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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因为这般若寺后山的桃花林乃是出了名的,就算现在不是初一十五,也有些爱好风雅的公子小姐们前来观赏游玩,对于耿弇这位太守大公子也自是认识,而且耿弇不近女色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如今却见着大公子身边跟着一位绝色女子,不由的纷纷猜测起来。

耿弇知道他们这一路行来,招了不少目光,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如果他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也不会至今还未娶亲了。他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相对于隐蔽安静的地方,虽然他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想到舞萝好歹是个女子,多少还是要顾及到她的颜面。

“舞萝姑娘,”耿弇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倾慕于我,但是我早就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承蒙舞萝姑娘错爱了。”

“是……是吗?”舞萝强装镇定的说道,但是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男神居然有了喜欢的女人?不,他说是最爱的女人,她原本以为,像耿弇这般冷心冷情的人,或许是并不懂男女之情,因此才会一直对她视而不见,却原来他心里早就住着另一个人了,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才能让这样的男子说出此生非她不娶的话的人呢?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的女人,终究不是她。

“我知道了。”舞萝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心如刀割般难受,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对耿弇的感觉,一开始跟着他,只是因为他和自己前世的“男神”金浩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后来她发现,他其实就是耿弇,并不是其他的谁,就算前世今生,他们也并不是同一个人,跟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对耿弇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但是此时此刻那种难受的感觉却是真切的。

舞萝努力忍住即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强颜欢笑道;“伯昭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突然感觉风有点大。”吹得她眼睛越来越酸了,害怕自己在耿弇面前哭出来,不等耿弇回答舞萝便转身离开。

舞萝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是想要快点离开耿弇与众人的视线,好好的大哭一场,打小的时候,她就被族里选为圣女,接受的是较为严苛的教育,而且作为圣女,虽然只能算是祭祀的一个附庸,在族人面前,她也是不能掉一滴眼泪的,那会被视为不祥,因此每当她受了委屈她都只能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的哭。

舞萝也确确实实是嚎啕大哭了一场,不过她是个比较理智的女子,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众人视线太久他们定会担心,四处寻找自己,于是将眼泪擦干之后就寻思着往回走了,奈何刚一回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耿新,一时有些尴尬,立马又转过了头来,心中有些懊恼不知道耿新在身后站了多久了,是否看见了她刚刚哭的样子。

耿新陪着自家大公子从佛堂出来去见寇恂,他知道是为了劝老爷发兵的事情,虽然大公子做事情向来不爱避讳他,一直都十分的信任他,但是他知道母亲说得对,主子信任是一回事,自己这个做下人的也要知道分寸,大公子信任他,也不代表寇恂就十分放心他了,于是他十分识趣的自己回避了。

闲来无事,又想着之前舞萝去求姻缘签的事情,他也好奇的偷偷去摇了一把,奈何运气似乎并不算好,想想自己与舞萝之间的差距,向来咋呼的他一时也不免惆怅起来。他想着自己若苦着一张脸回去见大公子未免不太合适,于是便想一个人调整好心情再回去。

他刚刚走到拐角处便听见有女子在哭,好奇的一瞥,看背影竟然是舞萝一时有些错愕。与舞萝认识少说也有大半年了,知道她绝对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流眼泪的矫情女子,除了上次大公子受伤之外,基本就没有掉过半滴眼泪,这乍一见对方居然偷偷在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要上去安慰她吗?耿新在犹豫着,如果上去安慰她,他该怎么做,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呢?而且他知道,舞萝骨子里是要强的,她既然偷偷躲起来哭,也定不希望让人看到吧。而她哭的原因,其实他也能猜到一二,无外乎是因为自家大公子吧,因为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于是他轻手轻脚的走到边上的小溪边将随身的帕子打湿,耳边还能听到舞萝抽抽搭搭的声音。

耿新握着浸湿的帕子静静的站在舞萝身后,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别的男人而哭泣。直到舞萝哭够了,平复了情绪准备回去,一回头却发现耿新在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见舞萝尴尬的将头转向一边,耿新顿了顿便走上前去。

“哎,今天的风可真够大的,沙子很容易到眼睛里去了,异族女你咋那么不小心呢,你瞅瞅你自己都快成兔子了,给!”耿新说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舞萝,“捂一捂眼睛会舒服点。”

舞萝见耿新走过来了,也不能假装看不见他,见对方还这么体贴的给她递了帕子,忽然觉得那些想要狡辩的话通通都说不出口了,只静静的接过帕子来敷在有些难受的眼睛上。

耿新看着她两只原本有几分魅惑的眼睛因为哭过而红红的,想想刚刚自个儿顺口说的那名词还真是恰当,不由的笑了起来。

舞萝原本是在专心敷眼睛的,她可不想待会儿让别人知道她哭过了,被耿新撞见也就算了,要是被耿夫人知道了,到时候追问起来,自己却是不太好回答。结果不小心瞥到耿新嘴角的笑容,不由的生起气来,刚刚体贴的给她递着帕子,这会儿却在背后偷偷笑她,恨不得怼死他个不仗义的。

“还给你!”舞萝生起气的将帕子摔在耿新身上,“居然笑话我!”

耿新见她舞萝生气了,还有几分委屈的样子,想着刚刚貌似没有做什么过分是事情吧?看着她哭他都心疼的不行,怎么会笑话她呢?见舞萝气着要走,于是有些急了,没经过大脑思考便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舞萝见耿新拉住了自己,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耿新要奚落她,不由的更加生气了,“怎么?还要继续取笑我吗?”枉她心里其实把他当好哥们儿一样来着,结果看到她哭了不安慰就算了,居然还调侃她,想着想着,就又红了眼睛,但是努力忍着不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出了族来居然就变成了个爱哭鬼。

“我哪里有取笑你了?”他实在是冤枉好么?耿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女人不讲理起来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没有取笑我刚刚笑什么?”舞萝语气明显不满的问道。

听了舞萝的话,耿新又想起刚刚兔子的说法来,不过舞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再惹他生气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并不是在笑你。”

舞萝见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也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敏感了。

“谁让你不分场合就想到好笑的事情来的,我当然会误会。”舞萝分辩道,不过语气明显要软了很多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分场合笑了,”耿新很明智的顺着舞萝的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看你眼睛还红的厉害,继续敷着吧,一会儿肿起来就难受了。”说完将手里的帕子摁在舞萝的眼睛上。

舞萝见耿新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原本心底残留的一点小小的不快也就消失殆尽了,不好意思继续让耿新帮忙摁着,于是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以前耿新与她一处基本说不上几句就开始斗起嘴来了,这突然变得如此关心她,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耿新见舞萝说要自己来,也不好说其实他乐意给她摁着来着,恋恋不舍得到收回了自己的手。

舞萝专心致志的敷着眼睛,耿新静静的站在一旁,一时寂静无声,丝丝暧昧缠绕在二人周围。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舞萝受不了这种氛围,催促着耿新说道,“我一个人跑出来的,等会儿伯昭他们找不见我会担心的。”刚说完却又在心底自嘲了一下,耿弇哪里会担心她呢?说起来其实她与耿弇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都是自己非要死皮赖脸的跟在对方身边的,或许其实耿弇也很困扰,只是一直不好意思撵她而已吧。

听见舞萝说要回去,耿新却是不急,自从回耿府以后,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单独和她说会儿话,不想那么快就回到众人的视线中去,“我看看眼睛还像不像兔子,不像兔子了咱就回去。”说着还煞有其事的去瞧舞萝的眼睛。

舞萝长得有些娇小,个子不算太高,耿新是北方男子,差不多要高出舞萝一个头了,于是耿新需要低下头才能与舞萝对视。

望着尽在咫尺的脸庞,舞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耿新的长相,剑眉、杏眼、微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虽然没有耿弇的长相英气,也没有耿舒的长相惊艳,却是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看起来令人觉得十分舒服,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

感受着耿新因为呼吸而喷洒出来的热气,舞萝突然觉得十分不自在,红晕渐渐的爬上了脸庞。

“好了好了,肯定不红了。”舞萝一把将耿新推开了,真是的,非得凑那么近,害得她不自在。

耿新其实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舞萝,近的他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了,猛然被推开,不禁觉得有些失落,不过他掩饰的十分好,他知道舞萝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而且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如果现在就将她吓到了,恐怕以后两个人见面未免不自在,像现在这样,偶尔斗斗嘴,关心关心对方,也挺好的。

“好吧,既然这样,就回去吧。”耿新说道。

一路无话,不过二人之间气氛不错,走到寺里的前殿时正好碰到出来找舞萝的耿舒主仆以及丫鬟木槿,木槿一看到舞萝便激动的迎了上去。

“姑娘你去哪里了?夫人让寺里摆了斋饭在后院,请姑娘过去呢。”木槿说道,看着舞萝的眼睛,虽然刚刚有敷过,还是能看出一些哭过的痕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像舞萝姑娘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的女子,大公子居然都拒绝了,她实在是觉得有些想不通,不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她能够插嘴的。

舞萝一听耿夫人找她,顿时有些懊悔了起来,想想刚刚不顾众人偷偷跑出去,实在是莽撞,恐怕耿夫人对她已经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吧,虽然说之前被耿弇拒绝了,耿弇也明确告诉她有喜欢的女子了,但是女人就是这样,善于自欺欺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亲眼见到这个女子出现,她很难真正的死心,心里还抱着期望想着说不定耿弇是骗她呢?如果她继续坚持,说不定耿弇哪天就被她的坚持所打动了呢?因此她也不希望在耿夫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舞萝对耿夫人也确实是挺有好感的。

“我这就过去。”舞萝说着就要离开,离开前看了站在木槿身旁的耿舒一眼,他难得的没有往她跟前凑,莫非他知道了自己被他大哥拒绝的事情?想来也是,自己和她大哥出去谈话,然后自己就不见了,凭她的聪明,应该能够猜到。

不过他会怎么样看她?想起一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对接风宴上江映雪的态度,在他心里,估计凡是觊觎他大哥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吧,所以这就准备开始疏远她了?

然而舞萝只是猜对了一半,耿舒心情确实有一点复杂,一开始大哥带着舞萝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不仅仅是同僚那么简单,对于大哥身边多出一个陌生女子,他有些不高兴,尽管这个女子长得倾国倾城,因此才有了当初在后花园的那一幕,不过后来与舞萝相处之后才发现,他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异族姑娘,真心真意把对方当做妹妹来疼爱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家大哥居然对舞萝并没有男女之情,看着她明显哭过眼睛,耿舒也有些心疼了,然而却不知道这时候要开口说些什么好,看着舞萝刚刚那有些失望的眼神,一下子愣住了。

见舞萝与木槿离开,耿新对着面前明显神游天外的二公子问道:“二公子,大公子可是和夫人一起用斋饭?”

“嗯。”耿舒点了点头,然后瞧了瞧站在自己面前的耿新,想着刚刚看到的情景,他的舞萝妹妹居然和他一起回来的,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看起来那么好,想着之前在来寺里的路上舞萝妹妹居然还对耿新开心的笑了,顿时不太痛快了,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耿新你与舞萝妹妹关系似乎十分要好?”

耿新不知道自家二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些日子,他也看出舞萝在耿舒心中地位不一般,于是斟酌着回答道:“谈不上要好,只是新一直跟在大公子身边,与舞萝姑娘也算熟识,比较谈得来罢了。”

耿舒自然不信,“真的只是这样么?”虽然他知道舞萝妹妹喜欢大哥,对耿新肯定没有别的想法,但是不代表耿新就没有,看他刚刚一路望着舞萝妹妹的眼神,明显是喜欢他的舞萝妹妹。

“自然。”耿新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耿舒瞪了他一眼,在他面前还不说实话,“在我面前还敢撒谎了?”是不是以为他父亲是自家管家,他母亲又是自己母亲的陪嫁丫头便不把他这个嫡出的二公子放在眼里了?

“不敢。”见着二公子生气了,耿新低下头说道:“新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二公子觉得舞萝姑娘与新之间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耿舒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也没用,耿新是大哥的亲随,而且对方并没有犯错,他也管不到耿新的头上去,于是只是“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不过走之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好。”他的宝贝舞萝妹妹,怎么能被一个下人喜欢。

耿新听道这句话之后不禁一愣,看着自家二公子离去的背影,攥了攥拳头,他确实不过是个下人,不过出身这种事也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他发誓,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如果舞萝那时候还没有嫁人,他一定会向舞萝表明自己的心意。

容生回头看了看面色不太好的耿新,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家公子就是这样,性格阴晴不定,不过耿新乃是连老爷都有几分看中的家生子,自家公子今天说的话却是有些过了,不过即使这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有忍了,这就是出身的差距吧,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公子少爷,而有的人一出生却只能当别人的奴才。

耿新站了许久,直到自己冷静了之后,才跟了上去。

舞萝赶到吃斋饭的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见着耿夫人与耿弇已经坐在桌旁等着开饭,她十分不好意思的向耿夫人告了罪,耿夫人大度,并没有没有怪罪她,想着舞萝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女子,看着她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睛,想着着刚刚自家大儿子得知舞萝找不见时的神情,猜测定是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太好过问。

不一会儿耿舒也进来了,身后跟着容生与耿新二人。耿夫人见三人也是神色各异,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她去禅房抄佛经这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晚上回府之后定要向两个儿子问个明白。

众人心思各异,一顿简单的斋饭就在沉默的氛围中用完了。因为耿弇兄弟二人第二日要去私营,因此用过斋饭之后一行人就开始往回赶了。

看着一路上都提不上精神的舞萝,耿夫人更加坚定了要向自家儿子问个明白的决心,之前在寺里清远说过舞萝能帮耿弇渡过今年的命劫,这个节骨眼两人可不要闹别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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