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惫不堪送走傅诗言同学,老妈一声不吭去厨房洗碗。
老爸摘下鼻梁上的眼睛,对我说,“白墨宝,到我书房来。”
圣旨一下,焉敢不从。
但凡我爸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多半表明这件事很严重。如果谈判地点是在书房,那表明这件事非常严重。
对于傅诗言同学将我跟江城交往的事,用她的话来说是一不小心透给我妈之后,我妈一晚上都冷漠对我。
我端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迈着小碎步屁颠屁颠跟着我爸进了书房。
“说吧。”老爸在藤椅上坐下。
“爸,您别拿训学生的那套来训我成吗,再说您不都知道了么——”
“白墨宝!”
“在!”
老爸板着脸,“你是认真的。”
“您姑娘是那种随便的人?”我笑眯眯的,试图缓解气氛。
“墨宝,我跟你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只是爸爸希望你能对你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你妈妈生气呢,是气你这么早就——”老爸叹了口气,“好在成绩没受影响,那个孩子叫江城是吧,我听小言说也是个好孩子,等什么时候有空,领回家叫我们看看。”
我顺杆爬,腻在我爸身边,说,“那您算是同意了?”
“待定。”
我乐滋滋抱了老爸一把,哼着曲往外走,老妈摇着扇子坐在我床上,似笑非笑。
“妈——”我甜腻腻的喊。
“别得了便宜卖乖。”老妈一把拍开我的手,郑重的说,“白墨宝,我虽然不反对你交朋友,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慢了半拍,良久反应过来,尴尬不已,“妈,你想什么呢,我懂。”
“知道就好。”
我眼眶一热,抱住老妈,“妈,今晚你陪我睡。”
“多大的人了——”虽然这样说着,老妈还是捡了个枕头把腿挪到了我床上。
入校启程那天,方白两家集体出动,送至车站的时候,江城已经等在那里。老爸老妈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江城。
江城显然是有些拘谨,尽管后来我问他的时候他抵死不认。
老妈拉着我不断叮嘱,说是已经跟堂哥通过电话,到时会让他去车站接我们。我直冒冷汗,心下决定还是直接坐学校的大巴稳妥。
苏朵比我们晚几天走,她站在站台上,颇有十八相送的架势。我看了眼方清砚,有些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火车上人挤人,我和江城并肩坐着,方清砚与我面对面瞪着眼。林亦然坐着私家车直达学校,自然不会与我们一道,我看着方清砚一脸的落寞,有些不忍。
火车行的极快,夜间行驶的路途中只望见窗外无垠的墨色。我咯吱咯吱咬了几支饼干,大概是天热,草莓涂层有些糯软,我分给他俩吃,方清砚不客气的接过去。
江城反倒愣了,他手中还拿着矿泉水瓶,眼角弯了弯,就着我的手将饼干吃了。
方清砚咀嚼的动静很夸张,似乎是在磨牙。
我觉得方清砚这个灯泡的瓦数忒亮,我尴尬撤回手,闷声看车窗上映出的自己。
实是困倦,后来便枕着江城的肩膀睡过去,被推醒的时候,火车犹如一只倦极了的兽,缓缓归巢。
火车叹息一声停下来,我浑浑噩噩由江城领着穿过人群出站。
清晨微凉的风拂去夜行的困倦,我拖着行李搜寻学校的大巴车,江城骤然停下来。
“江城你——”
“白哥。”身后的方清砚一声喊,我后背渗出汗来。
我躲在江城的身后看,面前一清瘦男子,白衬衫西裤皮鞋,煞是好看。他似笑非笑斜靠在香槟色的车门上,指尖夹着燃着的烟,他朝我云淡风轻看过来。
方清砚热络的同他说着话,我背过身企图逃走。
“白墨宝,上车,马上。”清越的声音,不重,却砸的我心直颤。
“哥哥,好久不见。”我干笑几声,说,“这是我同学江城。”
“什么同学,男朋友不就得了。”他自顾冲江城点头,“你好,我是白宣,墨宝的哥哥。”
江城笑了笑,强忍笑意看着我。
我苦着脸,坐进白宣拉风的凯迪拉克里,刚坐稳他就刺我一句,“墨宝,见到我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我有气无力的哼哼,“开心,开心的五体投地。”
他笑了声不置可否,自顾说着,“我上午有课,咱们先去吃饭,然后一起去学校。”
他打开音响,他独爱的蓝调,他听的陶醉,我昏昏欲睡。方清砚煞有介事同白宣谈论着高雅的见解,我侧脸去看江城,他此时正望着我,眼波如水清澄。
“江城什么专业?”白宣突然问。
“临床。”江城说。
“K大?”
“是。”
我有些幸灾乐祸,“哥哥,一般人都不会去选你那晦涩的哲学专业的。”
“墨宝,不如你再好好想想。”他谆谆善诱。
我坚决摇了摇头。
作为Z大最为年轻的副教授,白宣绝对是朵奇葩,不单是Z大的奇葩,还是我们白家的。
当然对于我而言,他只是我的噩梦。比我大五岁的他是大人们时常拿来训诫我的榜样,从小到大,我听过大人们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如果是白宣一定会如何如何,你怎么不能像白宣那孩子似的云云。
我当然比不上他,跳级当饭吃的他,头脑自然异于常人。大学期间去国外晃荡了两年,阅尽千帆后回校轻松读完学业,直升本部博士,留校教起了哲学。
我自幼在他宽宏无量的阴影下成长,至今茁壮委实难得。他考入大学走的那天,家人絮絮叨叨万语千言,我喜不自胜,果然见他挥了挥衣袖,浓云尽散。
如今考到Z大来,说不受他影响是假,但我决然不会选他的课的。
白宣带我们吃过饭后,先将江城送去K大,但好在Z大与K大相距不远。
江城捏捏我的腮帮子笑了笑,我眼巴巴看着江城拖着行李去新生报到处,有些不舍。
白宣边开车边凉凉地说,“甭看了,以后有你俩热乎的时候。”
方清砚估计是困得厉害,索性将副驾驶的座位放平了,侧身卧着舒舒服服睡着。
他的脑袋恰好在我身侧,我一低头便能看见他安宁的睡颜。
晴好的阳光被太阳膜筛成薄薄的一层,我打个呵欠,远远看到Z大古朴的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