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绊着好不容易挪回宿舍,我呲牙咧嘴推开门,迎面一张漂亮精致的脸。我愣了愣神,虽说我常有走错楼层的经历,但今儿个我是数着台阶上来,断然没错的。
我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却听到马双双喊了声,“白墨宝,你杵门口当门神呢。”
花瓣一样的女孩子朝我笑,点头礼貌的打招呼。
“这是?”我样子可算是狼狈,估计绵延的泪痕仍旧栖息在脸颊上。
鹿妃从阳台探过脑袋喊,“白墨宝,这我家亲爱的,怎样,漂亮吧?”
我只顾点头,脚踝处软绵绵的疼,有些木。
“怎么了?”韩苗从上铺俯视我。
“脚崴了。”
她白了我一眼,“出息。”
她从上铺下来,翻箱倒柜搜罗出一瓶红花油,递给我,“我去给你接盆冷水你先泡泡,待会儿再用热毛巾敷,红花油你自个儿揉。”
“苗姑娘,你真好。”我眼泪汪汪看着她。
她打个寒噤,“别用那花痴似的眼神看我,省着点留着去看你家那位。”
马双双背抵着书桌幸灾乐祸,“你不是跟老四去看动漫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准是没干好事儿。”
“老大,你看苗姑娘多体贴,你就不能温柔些。”我笑骂。
韩苗将水盆放在我脚旁,我狗腿的朝她笑,她无奈扶额,爬到床上继续看书。
“她能去那儿,还不是跟某小哥约会去。”马骁骁不知何时回来的,她挪揄道,“墨宝啊,够激烈的啊——”
她尾音绕梁,意蕴悠长,整宿舍的人齐齐看我。我忍不住脸颊越发滚烫的温度,只能低头看着泡在冷水里的脚,微微的肿起来。
见我不再说话,她们难得好心没再追问。我皱着眉头将红花油倒在掌心,按在脚踝上按揉。洗漱后兜了身的刺鼻味道爬床,手机恰如其分响起短促的提示音。
寥寥数语,是江城给我的晚安。
我捏着手机,却是难得的一夜好梦。
周末无课,我没有赖床的习惯,加之江城的到来,我越发起得早。她们还在床上酣眠,我小心将门关了,一瘸一拐下楼。
江城等在曦光里,已开尽的樱花树枝桠长满葳蕤的叶子,透着隐约的胭脂色。江城蓝白格子的衬衫便显得愈发干净,他弯唇露出纯白的牙齿,朝我快步走过来。
有力的手臂攀住我,水洗过的棉衬衣有柔韧温暖的触感,擦过脸侧的刹那,我心头漫过一层近乎忧伤的幸福。
“脚还疼不疼?”他蹲下来,自然而然折起我的裤脚。
“红花油的味道。”他指腹微凉掠过我的脚踝,“注意别太用力,过几天就该好了。”
我闷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他仰起头看我,瞳仁满是笑意,“要不,我背着你。”
如愿看我涨红脸,江城虽不甜言蜜语,但他知道我的七寸在哪里,下手刚刚好。
他显然一夜不曾睡好,我好奇问他,“你有同学是我不知道的,昨晚你霸占谁的地盘。”
“白墨宝同学,你求知的的精神能不能放在别的地方。”他弹指敲上我的额头,扶着麻雀一样单脚蹦跳的我慢腾腾走。
“比如?”我无辜问。
他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是李思闵,昨晚来的急,恰好碰到他,本来打算见了你之后再回学校的。”
我微有些失望,淡淡应了声。
见我良久不出声,他好笑的顿住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皱巴巴问,“怎么了?”
“墨宝,就算昨晚我回学校,今天也一样会来。”
“谁稀罕你来——”
他捧住我哀愁的脸,一字一语说的笃定认真,“是我稀罕,是我想见你。”
骗子。我内心的怨气慢慢消散,却仍是绷着脸,“说的比唱的好听,不知道谁不愿我去学校找他,我知道我笨,你是怕——”
“墨宝。”他狠狠捏了把我的腮帮子,有些生气,“你个傻姑娘在想些什么,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我想先来见你。”
这一刻我才觉得,我对江城怀抱着的小心翼翼的不安全感终至稀薄不见。先爱上的那人,是我还是他,我无从猜测,只是我终于打心底笑出来,扎扎实实朝他笑弯了眉眼。
法桐青灰的枝干蜿蜒一路,我俩从食堂找了凉快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江城端着打好的饭菜一一布好。他垂眸的做着这些的时候,让人生出错觉,仿佛我们这样安稳相对已那么多年。
“江小城同学。”白粥氤氲雾气里,我笑眯眯看他。
“说。”他剥好了水煮蛋递给我。
“我觉得,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他动作一滞,却是好气又好笑,“多久之前。”
“唔,上辈子。”我不假思索。
“小说看得多,人果然更笨了。”他笑,揉乱我的额发。
我不满抗议,“江先生,请问,那个更是什么意思。”
他拣了颗盐水花生堵住我的嘴,笑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你承认我笨咯,我果然被你骗了,刚才话说的那么好听。”我老气横秋的咬了口蛋白,“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他只是笑,慢吞吞捏着小笼包子吃得香。
直到吃完饭我仍是板着脸,他手一掐我就忍不住笑,到后来两个人就傻兮兮笑作一团。
由于我脚崴了不便走动,我不愿去自习室,于是两人沿着人工湖就走到了篮球场。说实话高中三年我不曾见江城有较为喜爱的运动,但他也不是那种柔弱书生,只是他无论对着什么,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我知这话安稳,但多少想看他为着些许事物失态的样子。我总觉得,他似乎,恬淡的有些压抑。
我俩在看台上坐下来,却隐约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我隐约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