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教室我便发现满教室的人都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我,连带着我也觉得牙骨发酸别扭得很。
我顶着一脑门子的疑惑不解,在看到苏朵讳莫如深的笑容后冷汗涔涔。
苏朵说,“白墨宝你出名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数学小白白墨宝冲冠一怒为蓝颜。”
我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苏朵自顾说着,版本不停翻新。
一种说,方林二人两情相悦,白墨宝芳心暗许,奈何妾有情郎无意,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方大帅哥为女友举办生日宴,数学小白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企图加害林亦然,方大帅哥英雄救美,数学小白黯然离去。
一种说,方大帅哥与数学小白竹马青梅两小无猜,小白喜欢方大帅哥,奈何方大帅哥心有他属——
我觉得,我就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我打断苏朵滔滔不绝的才情,我笑了笑,“总之,无论怎样都是我喜欢方清砚对不?”
苏朵点点头。她说,“原来数学小白也有不小白的时候。”
我一把拍开她的手,恶狠狠的说,“不许喊我小白。”
所谓数学小白的称号,全拜方清砚所赐。
我极度偏科,看见数学我就偏头痛,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太过完美,这辈子总要有什么来让我受尽挫折。
听完话后,方清砚弯了弯眼角,淡淡的说,“白墨宝,你别往自己身上贴金,分明是个数学小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数学老师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竟然委以我数学课代表的重任。不知从那一天起,数学小白就成了我明晃晃的标签,鎏金的质感。
方清砚还没来,我内心的火山咕嘟嘟烧煮着滚烫的岩浆。苏朵哀叹一声,说,“墨宝,说了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偏不信。”
我拿着圆珠笔狠狠往本子上戳窟窿,权当是方清砚被我打造成的芝麻烧饼脸。
“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大火气?”身边的椅子往后拉开,江城精神甚好的坐下来。
我低着头,灼烫的热气从下巴一寸寸爬满了脸,嘴唇像是着了火。
我干笑几声却不敢抬头,摸出一本书来假装看。
零星蹦出几个不知所谓的英语单词,江城的手指探过来,按在我的书上。
我僵了僵,动也不敢动。
“墨宝,你学习英语的态度是端正的,但今天是语文晨读。”
我抬起头来,迷迷茫茫的问,“今天周几?”
江城瞳仁清凉如琉璃,说,“肯抬头看我了。”
我皱巴巴的说,“有什么不敢的。”
他唇边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纹,“你昨天跑得太快,把这个忘在我这儿。”
一个粉色的mp4放在面前,我想起让我忘了的缘由,鬼使神差的将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嘴唇上。
恰好的唇,长在他有些严肃的脸上,却致命的吸引。
脸不自觉又烫起来,江城屈起手指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说,“学习。”
我回神,将热腾腾的脸包进书本里。
流言止于智者。没过几天便不再有人谈论我和方清砚之间的种种,只是从那天开始,我与他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高考渐渐逼近,堆在书桌上地板上大摞的书,无止境的试卷,心惊胆战的月考成绩,与理想大学的差距——
没人有额外的精力去关心书本之外的事,整个高三教学楼陷入压抑的空气,像是大战在即前的天空,灰霾透不过一束光线。
多年后回忆此时,内心涌动的是未名的情绪,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厮杀缠绵,最终也只是唇角一丝谓之怅惘的弧度。
江城打算考K大,我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咬着笔杆子继续与试卷厮杀。
这日跑课间操,我拧着脖子跟苏朵小声说话,这一瞥就瞥出一身冷汗。
一高挑靓丽的身影穿过人群往教学楼走,我眼角跳了跳,找了个借口出队系鞋带,等我一边猫腰喊着傅诗言的名字一边往脚上摸索的时候,我发现我今天穿的鞋子是没鞋带的。
傅诗言眉开眼笑朝我跑过来的时候,队伍刚好解散。
“白墨宝你个没良心的,你说你多久没联系我了,想死我了——”说罢她捧着我的脸左右开弓叭叭亲了两口。
苏朵目瞪口呆。
我拎开黏在身上的美女,讪讪的笑,“小言,你们学校放假了?”
她斜靠在树干上,朝我抛了个媚眼。
“没放假就不能来看你?”她凑近我耳朵轻声说,“我来看看方哥哥。”
我汗毛倒竖,嘴角抽了抽。
“小言。”我极不忍心的说,“你的方哥哥成别人的了。”
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说林亦然?”
我崇拜的看着她,说,“你消息倒很灵通。”
她热络挽着我的胳膊往教室走,“那可不,我要是想知道,她的祖宗也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我撇嘴,“那是,你傅家大小姐就是想要知道蜈蚣有几条腿,也不是什么难事。”
傅诗言点了点头,又困惑的说,“墨宝宝,蜈蚣有几条腿?”
我埋着头,装作没听见。
沿着楼梯往上走,正赶上方清砚跟林亦然站在楼道里说话,傅诗言立马推开了我,一双休闲鞋踩出高跟鞋的气质。
要不说这人美怎样都美,成真尾随在我身后笑眯眯撞了我一拐子,说,“白墨宝,那个女孩是谁啊?”
“好看么?”我问。
成真鸡啄米的不停点头,“好看。”
我冷冷白他一眼,“兄弟别瞎想了,该干嘛干嘛去。”
成真不死心憧憬着傅诗言摇曳生姿的背影,在傅诗言开口的刹那僵住了一脸的青春痘。
傅诗言豪情万丈的一巴掌拍在方清砚的头上,吼道,“小砚台,可想死姑奶奶我了!”
一样凌乱的是周围众男生倾慕的眼神和林古董端庄贤淑的笑。
我看着方清砚如临大敌的表情,心情大好。
傅诗言跟方清砚还在走廊上刀光剑影对决,我喝了口水,苏朵一双眼看着我,求解释。
我长叹一声,谁年少的路上没遇到过一两朵妖娆小花。
我看了看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心底一阵莫名的不安。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身边的位子仍旧是空的。直到下课,江城还是没有回来。传短讯给他,毫无回复。
课间偷偷打电话给他,却是关机。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敲了敲班主任的门。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说,“你说江城?他叔叔来说是他家里有些事,就把他领走了。”
心陡的一跳,我用极为坦荡的眼神看着班主任,我说,“那老师你能不能把江城他叔叔的号码给我,江城的笔记本落在我这里了。”
班主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撕下半块请假条将号码写在背面递给我。然后他说,“白墨宝同学,要高考了,同学之间互相关心是正常的,但是你别忘了该做什么。”
我浑浑噩噩捧着那张纸,就跟小太监捧着圣旨似的往外走,屏气凝神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
手机屏幕上输上一个个数字,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些数字这么可爱。等了很久,等我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出一个极沉稳的声音。
我礼节性询问江城的归期。
江叔叔语气沉重,他说,“江城的奶奶刚刚去世,江城还要过段时间回校——”
挂掉电话时手指哆嗦着使不上劲,面部的肌肉都僵了,我直愣愣走出教学楼。
胸膛里有什么皱成一团,一抽一抽的疼,嘴巴里满是苦涩。
我很难受。
直到苏朵惊呼一声晃了晃我,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布满湿凉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