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忙到几乎昼夜难分,但平安夜那天,大概是照顾公司里外籍职员的缘故,提早下了班。
谢绝了公司里的聚会,一早就跟方清砚商量好,晚上一起吃饭。
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候,整个人站在风口,双手兜在口袋里,似乎是不觉得冷。
“等了多久。”我捧着他冷的扎手的脸,笑问。
他吸了吸鼻子,鼻尖通红有些滑稽,“没多久。”说完重又把我的围巾拢了拢,确定不会漏进丝毫的冷风才甘心。
手被他裹进温暖的掌心,一起藏在他羽绒服的口袋里,两人往附近的超市去。
冬日天黑的早,街灯陆续亮起来的时候,尽管朔风凛凛,但花店礼品店门外打折优惠的促销活动却是层出不穷。
方清砚低头看了看我,交握的掌心里竟有些滑腻的汗。
“墨宝,跟我来。”
反应过来之前人就被他拉着往花店走,推开门后是骤然温暖的气味,各式的花香层叠扑来,我忍不住打个喷嚏。
大概我的举动太过煞风景,方清砚看我一眼,却仍旧满怀喜悦的问,“喜欢哪一种。”
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安静的看着我们,不似聒噪不休的寻常推销员。似乎是节日的关系,笑容也谓之温馨。
我压低了声音,有些不满,“方清砚,买花给女孩子这种事,难道不是一早准备好用作惊喜的么。”
“我怕买到的花你不喜欢,要是惊喜变成惊吓,那我多冤。”他理由充分。
此时放开他的手,我看着一大束白玫瑰围拢着的一簇金色的巧克力,利落拍板,“那就这个。”
店主热情包好,临走时还送了一套情侣茶杯,我瞅着茶杯上那只棕色的小猫爱不释手,方清砚独自捧了一束花,有些狼狈。
“怎么不走了?”我停下步子,转身看他。
他别过脸不看我,“白墨宝,女孩子不都喜欢男朋友送花送巧克力的,你怎么看见一只当做赠品的杯子,比看见花还亲。就算不喜欢,你就不能假装假装。”
我错愕,旋即笑着缓了好一阵才说,“谁说我不喜欢,我一时激动装不在意,你非要看我乐得上蹿下跳才满意是不。”
他板着脸,冷声问,“真的?”
“真的。”我好脾气的说。
他脸上的笑绷不住,我话音方落他就笑出来,一大捧花扛在肩头,另一只手却握紧了我手。
从超市买好东西出来,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雪,在地上浅浅的一层,不就拓上路人的脚印,只剩湿淋淋的水渍。
风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冷,方清砚想了想,让我在门口等着,重又折回去买伞。
他出来时手里一把湖蓝的伞,吊牌被他扯下,伞已经撑开。
“好了,我们回家。”
遇雪天,两个人,一把伞。
两个人一同慢慢的走,似乎并不急着赶回去,好在东西不算多,花由我抱着,他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购物袋。街上隔三差五便有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只是下雪的缘故,小孩子大都有大人护着,很难触碰到雪。
街边的音响里播放着熟稔已极的圣诞歌曲,我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学课上有一次恰逢圣诞,老师不经意便问了一句,圣诞老人是骑什么来的。马双双当仁不让,张口便是小毛驴。自此她一语成名,被我们笑了很久。
方清砚听我说完,笑了一阵,搬出自己的笑话来对擂。
“从前,有一只小毛驴,它不停地推磨不停地推磨——”他忽然顿住话头。
“然后呢。”
他故作深沉,“然后,它就累死了。”
他说完闭紧嘴巴,一脸郑重。我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清砚,你这个算是什么笑话,这个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你难道不冷么。”他说,“我讲的是,冷笑话。”
我哑然失笑,抱着花,摘下一颗巧克力,剥掉包装纸,恶狠狠咬下去。
“你牙又不疼了?”他瞥我一眼。
巧克力微苦的香气在唇齿间满溢,我微微眯起眼,装作没听见。
到家时伞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换好鞋子打开灯往里走,幸好暖气片的温度足够,身上的冷气很快便消褪。
“方清砚,我总觉得现在耳朵里还是叮叮当当的旋律。”我扑在沙发上,抱着方清砚冲好的姜糖水暖手。
“你大概是幻听了。”他无奈叹了口气,“你不舒服的话先喝糖水暖暖,饺子和汤圆我来煮。”
我很是满足的坐直了身子,团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着看。
趁着烧水的功夫,方清砚把那捧花里的玫瑰挑出来,拿火燎了下根茎,找了空瓶子盛上清水摆好。剩下的巧克力就被我一颗颗摘下来,百无聊赖在茶几上摆了一朵花的形状。
等水开后方清砚去忙着下水饺汤圆,我觉得肚子舒服很多,便趿拉着拖鞋蹭到厨房门口,等着端饺子。
饺子一个个奋不顾身扑腾进滚水里,方清砚拿勺子抄了抄,盖好了锅盖。
客厅里他手机响起来,他指使我去拿。我乐颠颠从他口袋里翻出来,只是看着屏幕上联系人的姓名有些眼花。
他从我手里接过,顿了顿,却不避讳的接起来。
接下来我无从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挂断电话的方清砚,在说出你别着急等着我之后,神情清凛。
“墨宝,何田的包让人给抢了,她在S市又没有认识的人,我——”他欲言又止。
锅里的水一下涌出来,我惶急推开他,一把揭起锅盖,只背对着他,说,“你去吧,我饿了就先吃,不等你了。”
他轻轻揉了把我的发,答应了一声。
锅里的水不断翻腾起雪白的骨朵,饺子浮浮沉沉备受煎熬。须臾防盗门咔嚓响了声,我关小了灶上的炉火,盛出饺子来。想了想,又关上。
端了两大盘饺子,我兑着一小碗的醋,默默咀嚼,智齿在看不见处,隐约叫嚣着疼起来。我看着茶几上堆着的巧克力,大概明白是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