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极快,似乎是逃一样,三步并两步匆匆落在几米开外。
等我光脚踩在地上追着走了几步,一股针扎似的寒意从脚心窜上胸口,才知道纵然是会觉得冷,但再冷也不会大过这样了。
浑身的力气似乎被他愈发惶急的脚步声带走,我张了好几次口,才飘忽不定的喊出几声。
“方清砚,你站住。”
接连喊他几声,到最末一声才有些分量,他闻言一怔,竟戛然卒步。
他一旦停下来,不自在的人反倒是我,我笑了笑,“你来看我,怎么这么快就走。”
有光从走廊尽处的窗子里洒进来,泼金一样将墙壁也染成金色,他一小侧脸迎光,我庆幸能认得出他大致的神色。
他似乎想对我笑,扯了扯唇角最终枉然,“白墨宝,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什么?”我朝他走了几步,试图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你要见他我不管,是我不识眼色打断你们叙旧。”他说,“真是对不起的很。”
“方清砚——”我步子未停,“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那天的人是他,今天仍是他。”他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清凛只看着我,“我真的糊涂了墨宝——我的耐心快要用尽,我不愿再做无望而又可笑的事。”
身上冷的厉害,双脚冷的似乎失去知觉,直到张口牙齿磕碰打架。我用力将左手掐在右手掌心里,使声音听起来如常,“方清砚,你在怀疑我?”
声音很轻,如果不留神,会觉得只不过风过,挟尘迷伤眼。却又重,万钧的力气挥起一柄刀刃,钝重切进了血肉里,叫人有苦难言辗转不能。
“你再说一遍——”
他说,“你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找我。”
我笑,觉得表情妥当不差,才说,“好。”
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我静静看了会儿,后来觉得这样有些痴傻,才转身要走。双脚已经冻僵,抬脚的时候几乎跌在地上,手抵在墙上好一阵,再抬起头来,才见到几步开外的江城。
依旧是温润眉眼,故去的温情似乎在这一瞬起死回生,仿佛木槿簇枝而绽,单等着人来看。
“墨宝。”他说,“我去跟他说,是我做错事。”
我低声笑起来,等眼角几乎要笑出泪,我才说,“怎么会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去见你,如果我不见你,尹嘉怿就不会一怒之下没了理智,这一切的事就不会发生。方叔叔他,也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喘了口气,打断他的言语,“终归是因为,我不该遇见你。如果一开始没有遇见你,那该多好。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听话了呢?你告诉我,这又都是为什么?”
我死死咬住了唇,浑身抖得厉害。江城似有所觉,试图靠近。
“江城,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想再遇见你,我不想再牵涉所有关于你的事!你离我远远的,行不行!”我打落他探过来的手臂,冷漠看着他,用力说着,“我的世界里,再不会有你。”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的情绪,直到蹒跚回到病房,用力关上门,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房间里很暖,汗粘在身上却不怎么舒服。我背抵着门站了很久,直到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才看见萧闲拉开隔断的门,手中握着一只削好的苹果,不知看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萧闲显然不常削水果,模样确是不好,他却将苹果在盘里放好,然后走到我身边,缓缓矮身。他斟酌半晌,尽力说,“丫头,你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么?”
“他不相信我——方清砚他不相信我。”我话语凉薄,满是嘲讽,“萧先生,其实那时尹嘉怿开车撞过来的时候,我如果不躲,也许就好了。”
“丫头,你胡说什么!”萧闲一双眉拧起来,“就算你说我倚老卖老,但你总要知道,就算再无缘无故的爱恋,你不去顾看,他总是要跟着别人走的。”
“那就出院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萧闲视线移到我赤着的脚上,语气十足像极了白宣。只是眼底狷然犹存,竟是衬得此时的神情温煦了些,“地上这么冷,要说话总要找双鞋穿上,然后你再要说话,我都会认真听。”
见他取了床边的鞋子过来,我垂下头去,眼底隐去温热,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萧闲倒了杯热水递给我暖手,动作徐徐有度,似乎不急着要问。
等一杯水热度渐渐散去,他才开口,“既然要走,就再去看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