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班主任的挑衅,徐倾城根本没当回事。她觉得,军人要是改做教师,就等于老虎变成了猫。对待弱者,她一向不愿意恃强。可是这一次她错了。这个人绝不是弱者。敢于警告名震教导总队的徐倾城,必然胆略过人。她不知道,正是这个人,今后差点让她栽跟头。
下课以后,菜园子跟着她回到宿舍。其实菜园子并没有和她住同一间,但既然要做她的小跟班,就得时刻殷勤地伺候着。但她觉得别扭,就说:“你先回去吧,我只歇会儿。等有空,咱们一块儿喝酒!”
这边刚把菜园子打发走,里边宿舍的人便传出一阵笑声。必须先介绍一下,本宿舍一共住了六个同班同学,分别是:张和、赵毅、秦时月、欧根生。另外两位就是她自己和谢奇了。谢奇总是阴魂不散,教室里、宿舍里总有他的影子,似乎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那阵笑声之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想不到在军校还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徐倾城以为,这是指谢奇。可当跨进宿舍之后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少爷”是她。
欧根生是个很瘦很长的人,像条蛇,嘴也碎。他问徐倾城:“我说大少爷,你那小跟班怎么不进来呀?”
徐倾城一听这话就把他从上铺拽了下来,往前一推,整个人就撞到了墙上。“我告诉你,也告诉你们!”她目光横扫所有舍友,说:“蔡元是我兄弟,别老小跟班小跟班地乱叫!还有,想做兄弟的可以,但别跟我过不去!”
谢奇心想,这个女孩怎么越变越凶了呢?看来,军队真是改造人的地方啊!
众人都丕言语了。却在这时,有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对徐倾城道:“门口有两个女的找你!”谢奇一愣——不是只有剑花吗?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他有些好奇,想悄悄跟过去,但害怕被打,也就暂时作罢。
那两个女的,一个自然是剑花了;另一个,则是孙兰芝。一年不见,兰芝还是一身白色的长裙,只不过皮肤有些黑了,显然是由于工作的缘故,经历了日晒雨淋。徐倾城和她见面,不再有拥抱。原以为会出现尴尬的场面,但她阳光般的笑脸足以让一切都变得温馨、惬意。徐倾城问剑花:“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她……”剑花刚要回答,却被兰芝抢着道:“我知道她住在军校附近,就经常走动。我还邀她来我家,她特别爱吃我做的饭菜。你说,能不走到一起吗?”
“能成为好姐妹,我求之不得。”徐倾城淡淡一笑。
兰芝笑道:“别老站在大门口说话了。走,咱们找个餐馆吃饭吧?”
“成啊!我请客!”徐倾城道。
她们一块去了一家西餐馆,这西餐馆位于秦淮河畔,正是初来南京,徐倾城领着剑花去的那家。也正是那里,她救了孙将军和兰芝,也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兰芝非要她来这里,似乎有深意。
“最近的报纸你看过吗?”兰芝问徐倾城。
“我一直呆在军队,忙于训练。”徐倾城切着盘里的牛排,感觉自己和以前真的变化太大了。一年前,当她还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关心时事,留意民生;怎么如今对许多东西都点漠不关心呢?“我就是个纯粹的军人。”她问剑花:“我是不是变了?”
“没有啊!”剑花道。“除了变黑,变得更结实了。”
“这只是外表,一个人的内心是不可以自我封闭的。”兰芝说道。顿了顿,她又问徐倾城:“我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非要进军校?参军为的是什么?升官发财吗?还是出人头地?”
“如果两者都不是呢?”
“那是为什么?”
报仇——当然,这个初衷是不可透漏给对方的。徐倾城道:“过去的一年,我在教导总队当in个。我组建了一支特战队,叫龙之队。‘龙’的意思,表示我们要做堂堂正正的延缓子孙,为抗日,为消灭军阀。”
“今天的军阀不成气候了。”兰芝道。“抗日倒是迫在眉睫。你可知道,现在日本鬼子在做什么吗?关东军已经越过长城,侵略华北,企图分裂华北,把华北变成第二个伪满洲国!作为军人的你,可曾了解?”
“听说过。”徐倾城点了点头。“但要抗日,我们自己也必须有所准备。我觉得,国民党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消极抗日。从33年开始,国民政府在华北、东南沿海修建了一些防御设施……”
“可要什么时候才准备好呢?”兰芝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激动地说:“小鬼子不会给我们准备充分的!我决定明天就去华北,我要日本人的企图公诸于世,唤醒更多的国人一致抗日!”
徐倾城这才感觉到,这个女孩一年来最大的变化在于其思想。曾几何时,她也热血、激进。但是仇恨改变了一切。她的目标,首先是复仇,把所有戕害她徐家的人都杀死!“据我所知,”她冷冷地说道。“你们《中央日报》对新闻是严格服从上级要求的。你去华北采集到的信息,能发表吗?”
兰芝神秘一笑,看了看剑花,再看着徐倾城,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是《大公报》的记者。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总之你得把剑花借给我,做我的护花使者,可以吗?”
“唔,原来你接近剑花是有目的的!”徐倾城说着,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剑花,问:“剑花,你愿意吗?”
“没问题。”剑花嚼着牛肉回答。
兰芝去华北为什么需要剑花护送?徐倾城感到困惑。如果她是出于害怕,也就不可能选择去那里。看来在过去的一年,这个女孩的变化真是不小,已经不那么单纯了。直到两天后,徐倾城才明白,兰芝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