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器比绣花针还细,却比绣花针还短。扎进皮肤,也不怎么疼,徐倾城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拔掉暗器,继续朝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正所谓“关心则乱”,既有了前车之鉴,她便多了心眼,在即将拐弯的时候迅速停下脚步,头刚向外探出一点点,立刻就有子弹飞过来,擦过钢盔的边缘,打在了身后的土墙。
兰芝的哭叫声越来越清晰了。无法想象,那个美丽的女孩,那个有着阳光般的笑脸和热情活泼、对她一见倾心的知识女性,此时此刻正遭受歹徒的侮辱!她心急如焚,没时间跟这个狙击手慢慢耗了,必须冒险一搏,必须争分夺秒!她直接向前扑倒,同时枪口对准了那个狙击手的位置扣动扳机。7.92毫米的子弹呼啸而去,在黑暗中虽然一闪而过,却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对方。她迅速拉动枪栓,却感觉到右手有些麻木——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她爬起来,忽然一阵眩晕,踉跄着奔跑了十几米,但见眼前几道亮光射来,照得她无法睁大眼睛,只是身子凭感觉向前卧倒,一排冲锋枪子弹刚好掠过头顶。她迅速射击,干掉了那个冲锋枪手,可右手也僵硬了,再也无法拉动枪栓了!
徐倾城这时才恍然大悟:那只细小的暗器喂了毒。不仅右手麻木不听使唤了,头脑也是一阵阵的眩晕。眼前的亮光犹在,但一团团黑影总是飘来飘去。她努力爬起来,知道兰芝就在附近了,于是大声喊道:“兰芝!我来了,别怕!”这其实是要把那些小鬼子全都吸引过来。虽然右手不能动,但左手还行。她用左手拉动枪栓,握着枪,匍匐前进。却听兰芝在右边的拐弯洞里大声叫喊:“别过来!别……”随即一阵惨叫,好像是被人打了。
“王八蛋!”她的头越来越沉,身子却在奋力向前冲,终于到了洞口,她左手抬枪,终究没有两只手那么灵活敏捷,还没扣动扳机,脖颈与左边锁骨连接的地方已经挨了一枪。小鬼子的九七式穿透力很强,那6.5毫米的子弹穿过骨头,居然还能飞出去。可是她,左手由于剧痛,枪也拿不稳了,整个人伏在泥土地上,背心还被一只靴子重重地踩了一下,顿时喉头一甜,吐出了大口鲜血。
兰芝禁忍不住一声惊呼,眼眶里满是泪水。徐倾城看见她被铁链锁在木架上,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被鞭子抽打出一条一条的血痕。“我来晚了。”她说道。心里其实是姐姐对妹妹的怜惜。
“来了,正好一对呀!”那个用枪打她、用脚踩她的人,尖声尖气地说道。毫无疑问,是个女子,但披着斗篷,脸也用纱巾罩住了,只露出两只美丽阴毒的双眼。
“原来是见不得人的女鬼!”徐倾城道。“上次匆匆一别,还好吗?”忽然伤口像被火烧一样极其疼痛,兰芝疯狂地哭喊着,对那个女枪手怒道:“都冲我来!别伤害他!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可徐倾城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鼻子闻到了一股辣椒味,看来是对方万她伤口洒了辣椒。“哈哈哈哈,”那女枪手看着她笑问:“墨西哥魔鬼辣椒,味道不错吧?等下再下点佐料如何?”
徐倾城冷冷一笑,说:“你中国话说得不错,还有浙江口音,在浙江生活了很多年吧?”
“是啊!”那女枪手手里抓着一只针筒,里面的液体呈现红色。她转用日语说道:“听说你日语不错,还是东京口音。吃过寿司吗?等下就给你做一份,怎么样?”
徐倾城啐道:“小日本的东西,我不屑!你好像很喜欢弄我这伤口,不会是情有独钟吧?”话一说完,后背又被重重踹了一脚,那坚硬的鞋底还在她伤口上不断揉搓。她疼得满头冷汗,但就是不叫一声。
“痛就喊出来呀!”那女枪手笑着,忽然目光转为凶狠,阴沉沉地仍用日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折磨你吗?因为你上次就是打中了我这地方。我堂堂大日本帝国的王牌狙击手,关东军的枪神,居然被你打伤,害得我在同仁面前丢脸!今晚我就要玩死你!看到这是什么吗?”她晃了晃手中的针筒,改用中文说:“最新研制的鼠疫病毒,如果在一个强壮的军人身上做实验,一定能够取得很好的数据。”
这话摆明了是要让兰芝听见,让兰芝痛苦。也许,这个女人就是个虐待狂。徐倾城得赶紧想办法让兰芝离开。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问:“你认识佐久川康吗?”
那个女枪手像被电击了一下,道:“提他做什么?”
“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日本人中最有礼貌、最讲道理的。他说过,他想跟我交朋友。”
“呸!”女枪手道。“高贵的佐久川家族也是你能高攀的?”
“是,我是高攀不上。”徐倾城主动服软,恳求道:“但请你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孙小姐。我留在这儿,要杀要挂,随你的便。成吗?”
“不!”兰芝急道。“我留下,放了徐公子!我留下!”
“徐公子?”女枪手放声大笑。“你什么时候成了公子?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孙小姐,”她转对兰芝道。“你根本还不知道吧……”
“佐久川君!”徐倾城为了阻止女枪手把她的秘密揭穿,赶紧把佐久川康搬了出来。果然,女枪手回头向洞口一望,却哪里有人!而徐倾城这时已扑到她身上,左手把鼠疫针筒摔到墙上,顷刻间化成了碎片。女枪手大怒,对她拳打脚踢,还把九七式步枪对准了她的头。
“不要!”兰芝大叫。
“你开枪呀!”徐倾城冷冷笑道,神色中充满了鄙夷。“你不过是暗算了我。很光彩吗吗?像你这样的狙击手,传出去,只会让同仁更笑话你!佐久川君更瞧不起你!”
但女枪手还是开枪了。子弹就落在徐倾城的脸颊边,间隔只有几根头发丝的宽度。徐倾城明白,这是她在故意炫耀本事。她哼了一声,道:“我的枪法无人能比。我要你生不如死!”说着,拉动枪栓,枪口指向了徐倾城的心脏,但肯定不是要徐倾城去死,而是想打偏一点。可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呼啸而至。她本能地侧身躲闪,胸口还是中了一枪。徐倾城本以为她会倒下,却不料她竟然还能走还能跳,靠在左边的墙壁,忽然一扇门转了一下,她就不见了。
“大哥!”菜园子跑过来把徐倾城扶起,愧疚地说:“都怪我,我来晚了!”
“我没事!”徐倾城站起来,说:“看看那门还能不能开,最好别让这女人跑了。”
菜园子答应一声使劲推动那花岗石砌成的门,却见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于是他索性扔了三颗手榴弹,原本只是想出口恶气,却哪知巨大的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地动山摇,眼看整个地道都要塌了。“不好!”他大叫一声,想去解开兰芝的锁链,却一时半会解不开,便使劲掰断木架,背着兰芝,扶着徐倾城,快速冲出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