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又哽住了咽喉。江费眼睛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范氏方又说道:“我倒不是个无情寡义的,我嫁与你已经三年,这三年来我怎样对她你自然是知道的,她是你的亲女儿,我自然也会当成我的亲女儿来看待,中是如今我们就要饿死,我想用她来换些银钱,你拿这些钱赁租个房子,做些买卖,先解一时之急,若以后你命里的造化,发了财再把婉儿赎回,也未尝不可,若只是现在这样我们一家人也只能等死了。”
江费听后面有愠色,看着范氏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跟了我受了不少苦,可我无论家里如何不济,我江费也不会沦到买自己女儿的地步,这种话至今以后万万不要再说。”又叹气道:“你若觉得跟着我受罪,大可去自寻生路,只是不能带走这俩孩子。”说完甩袖自去书房歇息。范氏被江费抢白了一顿又感怀自己命运,不禁掩面自泣。
素白的月光透过窗寮映在留婉那双淡然又娇俏的脸庞,她踞坐在床上,右手拿着一把已经生锈的小刀,左手里拿的是一个用梨木的人形木雕,在如霜的月光下,她用小刀小心翼翼的修饰着,仿佛不能有一丝差错,因为她雕刻的是她的亲生母亲,虽然母亲在她三岁便已经被父休弃,可在她心中母亲是唯一的情感寄托。
倏而光阴易逝,展眼三个月后已近年下,江费染上了一场痨病,久养不愈,家里又没钱治,不久一命呜呼了。
丢下的范氏母子与留婉三人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但也无法。范氏少不得把家产卖掉凑了些许银两把江费入殓发送了事。
至次日清早,范氏便拉着留婉的手,说要到城里投奔亲戚,那留婉本就极其聪惠,长这么大从未听说城里有亲戚不免心生疑惑。却也少不得跟了范氏去了,二人徒步行了两个时辰的路程,终于来到就城脚下。进了城门,见人拥马簇,阡陌纵横,处处高屋琼楼,街头叫卖声,杂耍声不绝于耳。范氏此来本打算找个烟花柳巷之地,将留婉卖掉,此时却站在城门口茫然不知所往。打听后才知道城里有个最有名的戏院叫“翠莺楼”。
不知打听多少人费了多少口舌才找到,走到那戏楼门前见两大朱红牌匾竖立,左右门往来之客络绎不绝,至楼门前便隐隐听到脆声宛转,范氏知道是戏子在练习唱戏,范氏镌着留婉便走了进去。
进门后顺眼望去,只见两边各几间雕栋画阁,拐过前面的大的两层楼阁就看到戏台了周围用红色布幔隔着,台下是团团围坐的看客,几个小厮在那里监场,范氏正自茫然时刻,忽然从楼上下来一妇人,只见其穿着一沉绿色对襟绣披,乌髻环翠,衣上挂珠携坠,走近范氏身旁,通身打量了一眼留婉,陪笑道:“二位是来看戏的?”范氏不语。这个妇人嘴角一笑,似已经猜出二人来意。
范氏便道:“并非是来看戏,请问这里的主事可在?”妇人笑道,“这戏楼是我家的,有何事跟我说便罢。”说完又看了一眼留婉,只见她面如娇花,神采文静,倒像是未出过闰门的千金小姐一般。
范氏看了一眼留婉说道:“姑娘先在这个稍等。”说完扶留婉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妇人向范氏道:“请楼上坐。”说着喝了周围的几个小戏子,要她们好生陪留婉姑娘顽一回,戏子答了是与留婉坐在一起,又招呼小厮去拿果子与留婉吃。
留婉怔怔地看着范氏走上楼去,心里竟感到莫名的悲戚,眼圈立刻红了半边,众人也不知何因连忙劝慰,这几个小的戏子,年纪也不过与留婉一般大。只见一个大点的小戏子见留婉哭了,也猜出了几分原故,笑问留婉道:“姑娘叫什么名字?”见留婉不答,她又指着身旁的人说道:“她叫泠官,她叫苒官,她叫雪莲,我叫蓉官,虽然我们今日是初次见面,但也是有缘分的,交个朋友可好?”留婉不语,眼泪却又垂了下去……
却说楼上范氏与那女人果然在说卖留婉的事。
范氏来此的目的交待与妇人,妇人早已经猜出,便笑道:“你叫我李妈就好,我看你家姑娘模样倒是很清秀,我也不欺你,你开个价如何?”
范氏忙道:“妈妈说笑了,你是行里人,价银还是由你来开。”
妇人笑道:“也本应我来说价,但我见这孩子实在是好,故让你来说,你即推辞,那我少不得讲出了。”
范氏道:“妈妈讲。”
只见妇人伸出了一个手指,又看着范氏。
范氏疑道:“一百两?”
妇人笑道:“再加五十你看怎样?不骗嫂子,这戏院自开门以来,没几个人能有值这个价。”
范氏听到此言也不好再讲价,也觉价钱也妥,便应了。点头答道:“她在这里有劳妈妈照管了,这孩子亲妈没的早,因为这些年田里大旱,她跟着我也是受罪,放在戏院了也好过一些。”
妇人道:“这请嫂子放心,我看这孩子必是极聪惠乖觉的,若勤加学戏,得看客喜欢了,我自然对她照顾周道。”说完开了橱柜,拿出用绢布裹好的银子,递给范氏道:“你可数好。”
范氏开裹看银子不差,便道了谢,起身告辞,从后门快步离去了。
又拿着银两在京城赁租了一间房屋,把儿子带来,开了一家杂贷铺,倒能正常维持生计。暂且不题。
五年已过。
长安城最为唐乐国天子脚下,最是人间繁盛之地,而都城最繁盛的地隅名叫“朝嘉契”,此地多是朝中大元的住府和游顽之地,市井之人亦不敢轻自擅入,契内有一街叫“贤华街”。三寰玄军大都护林仲的府上便在此街,林仲本是礼部侍郎官居三品,因他的二儿子林清庭自幼习武,成人后武艺冠绝天下,在武试中摘得桂冠,成为武考状元,当时年仅十七,后又在抗击蛮夷中屡立战功,深得维宗赏识,在二十二岁时被封为天朝四玄将之一的“青英大将”。现以成婚,其妻是而做为其父的林仲也沾了儿子的光,被敕封为“三军寰玄军大都护”,此官、职居于正一品,却只是个虚号而已并无实权。因为现在西南边关不稳,时有南巢国侵扰疆边居民,清庭遂受朝延之命领军前去平定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