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云听了此话,更觉得难为情,况自己只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虽说与上官青婚期已定,但心里终觉不妥。踟蹰之际,听清彦道:“他花了那么些钱专为你给你这个戒指,你若不要岂不辜负了他?妹妹莫觉得不好意思,收下了我也好交差。”
惜云把缓缓把戒指放进囊中,向清彦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彦道:“这才好。”
惜云笑道:“靴子要做至少也要个半月,我做好了自然给你送过去,但可别说是我收了他家的礼才给他做的靴。”
清彦笑道:“这是自然,我知道妹妹不稀罕他的戒指。”说完又向后看了一眼迎芳和碧玉,见她们两个眉目含笑的看清彦他们说话,便道:“你们可不要在人前散布此事,一来生了没用的闲话,二来若传到老爷太太那里,他倒又怨上官大哥性急嚣张,姑娘还没成她家人就来使唤了。”
迎芳道:“是,不过这也不用三爷说,难道我们连这个都不明白?”惜云道:“你们也杞人忧天了,老爷他们才不理论此事,再者说我也是因为有三爷替他做事才不得不做,要不然他岂不又要为难三爷了?若不是有三哥哥,这双鞋可就难让我做了。”
清彦道:“我的事说完了,妹妹有何事要让我办的?”
惜云却摇了摇笑头:“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清彦听他说完忙站起身来,给惜云作了个揖,笑道:“那姑娘安歇吧,我先告退。”逗得惜云与迎芳都笑了。
清彦转身出来径自回房去了。
江留婉被卖到“翠莺楼”已五年,五年来便在已戏楼以唱戏为业,余暇时光,便同姊妹一起赶棋斗草,拨琴作画为乐,众戏优,都极其和睦皆以姊妹相称,日子过得也算清雅,把刚来时的郁愁都消净了。
院子后面便是众戏子的寝屋,留婉与其余三位女伶同住一室,这四人年纪也都相仿,最大的一位名叫雪莲,本是贵府千金,父亲曲卿贺曾任大理寺少卿,却因犯殉私之罪,被人参到了都察院,被罢去了官职,后因愁郁缠心,罹病而亡。此后家业崩溃,母亲一狠心将她卖到这里。雪莲到底是官门小姐出身,谈吐行止与别的戏子自是不同,行事温顺周到,且能文会画。其余两人名叫秋鸾和汶官。
雪莲因喜欢留婉灵惠心善,更是把她当自已亲妹妹来看待。除了时常帮留婉复习戏文外,还教她下棋作画,二人相处极是融洽,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的多。
白驹过隙,展眼清明将至,这几天闲来看戏的人也比往常少了,戏院内比往日清静了许多。众伶也都清闲了起来。
这日在屋内留婉坐在雪莲身旁,正在看她作画,边画雪莲边指点留婉如何的描摹渲滃等作画技法,留婉将手拄在案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雪莲是怎样作的。
画了只一半,忽听留婉道:“下面的让我来吧。”
雪莲转头向留婉一笑:“使不得,你虽然会作,但是一幅画唯有一个人来作方能作好,作画如同吟诗填词一样,皆是写意表志,寄情而作,若是一人作到一半,另一个人要接着作,但她不谙前作者的心境与她要表达的情怀,是万万作不好的。即便完成了,也有些不伦不类了。”
留婉向她笑道:“这也无碍,咱们这画又不是拿到街上去卖的,况且我跟姐姐学画已有半载有余了,难道都白学了不成?”
雪莲见她实在想在想作拗不过她,便把画笔让给了她。留婉欣然接过笔来,拿过画来凝眸细看,果然是幅绝妙的风景画,只见画中亭屹暝山,山下碧草葱茵,丛中穿过一泓清溪,亭中有一位妙龄女子坐在亭内的石凳上秀目微瞑,纤手正自抚琴。
留婉叹道:“这女子不知此时是何种心境,竟独坐山亭抚琴,不过我们像她这样却也不能。”说着笔尖蘸了些墨,忖度了一会,漫运柔毫,轻提纤手,不到一刻就把画作好了,雪莲一看果然把画技长进了不少,只是留婉又在亭中画了一青衣男子,站在女子身旁,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碧萧在口畔轻吹,双目亦是微闭。亭外薄雨如织。
雪莲看着这画,像是想到了什么,盯了良久,才说道:“画的实在不错,恐怕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也要向你请教呢。”留婉听了展颜一笑。
却看见秋鸾拿着一个蝴蝶风筝嘻嘻的走了进来,向留婉她们两个说道:“两位大画师,你们不作画了么?快陪我去放风筝。”说着就把雪莲的画夺了过来,搁在桌上。雪莲疑道:“看客都来了,你没上戏台?”
秋鸾道:“今天唱的是(玉簪记),李妈说我唱不好这出,就换了人。”
留婉见她手中的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十分精致好看,便问秋鸾道:“风筝是哪里来的?叫我看看。”说着便伸手从秋鸾手里拿了过来。
秋鸾看着留婉道:“李妈嫌我唱不不好,便叫我同他儿子去放风筝。别看那小哥儿才五岁,真个小机灵鬼儿。我同他顽了一阵子,他又撒泼说,蝴蝶风筝是女孩放的,男的应该放大鹏风筝。又嗔着李妈不给他买大鹏风筝。李妈拗不过只好叫人去到市上买大鹏风筝,一会买回来了叫我领她儿子去放,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你样两个也要跟我一起去才是。”
雪莲道:“这不好,一会让她看见了又嗔斥我们不好不学戏,倒顽这些没用的。”
留婉道:“这怕什么,今天本来就没我们的戏,难道顽顽也不行,况且又是陪她儿子顽,她也不好说什么。”
秋鸾看了一眼留婉又向雪莲道:“还是留婉懂事,即然你愿意在这里打闷葫芦,我也不拦你。”说着携了留婉的手甩帘出去了。雪莲只好摇头叹了口气。
二人来到后花园,只见院内暖阳遍洒,春风抚面,碧玉铺地,几株柳树曳曳似舞,更有星星桃红点缀。二人顿觉心旷神怡。又隐隐听到几声婉转乐耳的戏声隔着南墙传了过来。二人稳步细听只听唱道是:“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相问,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里装作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