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是他们之前一直回避地问题:该如何把图送到青雀手上呢?之前想着取来小衣没有那么容易,但在梨玉的设计和帮助下,他们还真的拿到了,所以如今,他们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卫国公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伽罗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叹了口气,卫国公说道,“要过运河,有什么法子?”
“没有任何法子,现在东西岸一点互通都没有。”
“不过,咱们的祖宅,是在对面的。”卫国公的话让伽罗很是奇怪,跟他们的祖宅有什么关系,伽罗看向父亲,却见父亲淡淡地笑了,伽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卫国公继续说道,“不仅是祖宅,祖坟,也在那边。”
伽罗紧张了起来,急忙道,“父亲,您想做什么?”
“若是卫国公故去了,皇帝和林家,应该会同意把梓棺送到老家去吧?”卫国公轻松地说道,却听得妻子和儿子儿媳心惊肉跳,然他继续说道,“只送梓棺过去,不带送丧的人,应该会同意的。”卫国公这是想用装载着自己尸身的梓棺,为青雀传递消息!
“不,不行!父亲!”伽罗嚯地站起身喊道,“儿不答应,这绝对不行!”
卫国公也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道,“如果不用这等惨烈的方式,如何能瞒过他们,送出消息?太后和玉夫人都是女子,但为了殿下她们都敢做,怎么我们就不能?布阵图此刻在我们手上,成败就在此,你难道要让你姑母白白重病一场?让玉夫人白白承受皇帝的欺凌?她们那么信任我们,把东西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就要让她们的努力都枉费?即使不为了他们,为了我们自己呢?这些年我们家都成了什么样子,你在这样的家族中成长,难道要让你的孩儿们也过这样的日子吗?”
伽罗犹豫了,卫国公说的都对。想想自己从小担惊受怕地长大,虽然是豪门大族,却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他自然是不愿意子孙们沿袭他的苦楚。伽罗从理智上认可父亲的话,但从情感上,他怎么都不能点这个头。伽罗哭了,整个身子抖地不行,亲自要送父亲离开,任谁都不能平静。见他哭了,卫国夫人和宛儿也哭了,他们都知道,如果连伽罗都不能劝到卫国公,就是没有可能阻止卫国公去赴死了。
卫国公见家人已然接受,便释然了,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待我去后,伽罗你要亲自去找人秘密定制双层棺木,记住,是双层,要千万小心。待棺木做好了,先要在最下层放上跟你差不多重的石头,以防棺木忽然变重,有人疑心。到启程前一夜,你们撤掉石头,你钻进棺木内,随我一同去对岸。梓棺到了对面,秦王一定会接过去,那时你便能出来了,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秦王听,让他尽早进城,解救太后和玉夫人。”卫国公说得甚是轻松,好像说得不是自己的事情,好像即将赴死的不是他。他这淡然自若的模样,看在家人眼里,才更是心痛。卫国夫人忍不住,扑上去搂住夫君,失声痛哭,然又怕惊动府里暗藏的探子,不敢哭得大声,只得咬了手在嘴里,伽罗和宛儿围在旁边,也是泪如泉涌,不能自已。
十日后,皇宫里,皇帝正在梨玉的床榻边,喂她吃补药。自梨玉上次跌进冰池,失了孩子后,御医曾告诉过皇帝,梨玉再受孕的机会不大,但皇帝不肯相信,他兀自地认为梨玉与他有缘,她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比起梨玉一个月就怀上,那些多年都不能有喜的女人,他何必浪费时间。
正在这时,皇帝的内侍官彭尽忠小跑了进来,道,“陛下,小人有事要禀奏。”
“说吧。”皇帝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汤药,背对着彭尽忠说道。
“卫国公,薨了。”
一个慌神,皇帝是,梨玉也是。皇帝终于放下手中的瓷碗,交给宫人,起身转向彭尽忠,道,“再说一遍。”
“陛下,卫国公,昨日夜里,薨了。”
“怎么回事?探子前两日的回报还说他身强体壮的。”
“卫国公不是病故,是意外。”
“怎么个意外?”
“说是,昨日侍弄家里养的锦鲤时,一时脚滑,摔了下去,刚好手里的鱼食碗也砸了,就是那么不巧,卫国公摔在了碎瓷片上,一个大大的破瓷片正好刺中卫国公的脖颈,血流如注啊,才一会儿功夫,人就没气儿了。根本来不及救,卫国府里的人都吓傻了,连探子都是!”
“没有可疑的地方吗?”
“没有,御医们和刑部的提刑官都去看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
皇帝沉着脸,听着彭尽忠的禀告,开始琢磨起前因后果,又或是可否有利用的价值,来打击对面的青雀。见皇帝一直不说话,彭尽忠也不敢讲后面的话,直到皇帝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才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额,卫国公府,他们想送卫国公的梓棺回祖籍,不知陛下是否能应承他们?”
“回祖籍?”这点似乎激起了皇帝的兴奋,卫国公是太后唯一的胞弟,同青雀的情分自然也不浅,卫国公在这时忽然死了,传给青雀,定能打击到他的士气。皇帝本早想利用太后的性命让青雀后悔举兵,但太后毕竟抚养了他,正如当年的原因一样,他得留着太后,留着她,能堵住悠悠众口。而如今卫国公死了,真是天赐良机,用他打击青雀是一样的,正如当初他故意将梨玉有孕的消息流到对岸一样。皇帝很满意自己的盘算,笑着对彭尽忠说道,“告诉卫国公府,就说朕允了,让他们去准备吧。”
彭尽忠见皇帝如此高兴,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犹豫着没有领旨,道,“陛下,他们可是要去对面呢,您,真的放行?”
“一副棺材而已,去便去了,正好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