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下属搜遍他全身只找出一些纹银跟块残缺的玉佩。玉佩三边断裂的缺口像是被人用浑厚内力折断,她拿在手里端详许久,觉得上面的花纹似曾相识,而且刻着令人费解的一字,“魅?!”
她在地牢内刚刚踱步数步,“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冷嘲热讽的笑声忽然从地牢卧榻前的石墙传来,其中夹杂着压抑的重咳声。
唐无波冷笑道:“有什么好笑的?”
正对着她的墙壁轻轻往两边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双臂吊在半空,浑身布满锁链,佝偻着身子,一张脸布满大大小小的毒瘤,狰狞得吓人。
“你说我笑什么?”这个老人反问道,狰狞的面容下那双眼依旧犀利,紧紧盯着唐无波手中那块残缺的玉佩,流露出狂喜与讥讽的笑意。
“你见过这块玉佩?”
“当然见过!”此人嗤声。
“那就往下讲!”
“我偏不讲!等你求我!”这人显然被凌虐已久,对她满腹恨意,此时却为自己抓住她急不可待的心情有些兴奋。但唐无波只是撇嘴冷笑,她已无大喜大悲的情绪。“那你继续藏着!一个秘密不说出来,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白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人那双没入枯老脸皮中的眼闪着仇恨的光,忽然对唐无波破口大骂,“我真为唐蔺如感到心痛,他养的不是狗,是狼!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不仅擅长用毒,你的心还是天底下最毒的狼心狗肺!”这老人歇斯底里地吼道,谁能料想自己驰骋江湖三十余年,居然栽倒在亲手培养的三个畜生手中,还被废了武功,万劫不复!
唐无波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冷嘲道:“师傅,你的赞美,我受之无愧。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怎么对得起你这些年来的悉心培养呢?而且——”
她走近老人,敛起笑意冷酷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接管了你的地位,创造出来的成就比你大了几百倍、几千倍。”
“我呸!”
“师傅,你要知道现在江湖人人都知道铜面先生是白神宫的千岁,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你应该为我们的光耀门楣而高兴才对?”
曾威风八面的铜面先生此刻形同废人,他盯着唐无波,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唐无波转身离去,铜面老人阴狠的目光忽然随着她手中的玉佩渐深笑意,他仰天狂笑,甚至笑出眼泪,心里来回呐喊一句话,白珏啊白珏,你们的报应来了!终于来了!玉佩共有四块,定是诅咒你们自相残杀!这是你们的宿命!无法更改的宿命!
“哈哈……哈哈……报应啊,这世上真得有报应呀!”他似哭似笑,嘴里狠狠念着三个名字,龙还情、裂帛,以及真名为唐无波的白珏!
当乞丐无辰睁眼时,窗外已是黄昏,炊烟袅袅。他翻身坐起,感觉浑身轻松有力,尤其是双臂已被缠上厚厚的白纱,隐隐传来一丝痛楚。
唐无波安静地坐在床沿,低眉续手忙着刺幅仕女画,也不抬头便知他醒了,道:“手上的伤口要七日才能愈合,这几日要小心了。”听不见他有何反应,她便抬头,发现他皱眉地凝视着自己,她也皱眉,他却忽然肆眉撇嘴一笑,“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解释了?”
“有些事我不便说就不会说,如果你非要逼我,我只能是说谎,谎言有何意义?而且你也瞒着你的身份,我们扯平了。”唐无波答道。
“我认输,说不过你。”无辰举手投降,几步走到她身旁,见画绣得栩栩如生,眼珠一转,忽然可怜兮兮道:“我的衣服裂开了,帮我缝下好不好?”
听到他的话,唐无波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太会得寸进尺了。”
无辰比出胜利的手势,将外衫脱下递去,然后翻个身躺回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有钱人就是幸福,能够睡这么大的床,真舒服。”
“那是我的床。”唐无波拿起针线篮的线球砸过去,“你赶快给我起来,我今晚还要睡呢。”
“小气,让我多睡一会不行吗?”乞丐无辰伸开手脚,估计又想在床上翻滚几周。唐无波唯恐他触碰到床的开关,一堆线球毫不留情地扔过去,直到他翻身跳下床为止。
她快速缝好衣衫上的裂缝,用力塞进无辰怀里,哼了一声,“好了!”
“手工还行嘛。”他赞美一句,将衣衫荡开伸臂穿入。见他还没有离去的打算,唐无波忍不住提醒道:“天快黑了。”
“我知道。”他明知故问。
“那你还不赶紧走?”
“我以为你要留我过夜!”
唐无波相信气死人是不偿命的,二话不说就举起针线篮的剪刀,拽起他衣角作势剪下去。
乞丐无辰连忙求饶,“行,我马上走。”然后翻身越过栏杆,纵身跃下踏水离去。
唐无波这才将线球逐一捡回篮中。
乞丐无辰刚跃出唐家庄的高墙,一个人忽然从角落冲出来指着他吼道:“陆萧宸!”
他怔了下,但不回头而是快速迈开脚步往前冲。后来的人一怔立即狂追,兜里的暗器毫不吝啬地丢出去,见他利落地躲开暗器跑得更勤,这人禁不住破口大骂:“陆萧宸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再往前跑一步,我就冲进唐家庄说你抛妻!”
乞丐无辰立即止步,迈出的左脚还悬在半空。他无奈地回头,“欧阳兰,有事好商量,动不动就揭人老底,这让我情何以堪?”
欧阳兰冷哼一声,得意道:“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揭老底。居然敢逃婚?”她拔出小短剑刺过去,无辰连忙避身躲过,她再刺,刺了三剑都不中,便收手狠狠瞅着他,“我告诉你,要逃婚也是我逃,居然被你先行一步,我欧阳大小姐的面子往哪搁?”
“那你先逃了,我面子又往哪搁?”乞丐无辰问道。
欧阳兰哼道:“我怎么知道?你脸皮向来厚,多丢几次才会薄。”
这什么歪理!乞丐无辰喊冤。
欧阳兰忽然咦了一声,四下环顾几眼道:“老鹰呢?”
“你说殷岩泉?”
“废话!我让他进去找你,怎么,你没遇见他?”
“还真没,可能他待会就出来,你先在这等,我有事先走不奉陪了。”乞丐无辰说罢拔腿准备开溜,欧阳兰的飞镖顿时打在他右脚即将落地的点上。
他无奈喊道:“大小姐,你还想怎么样?”
“陪我等,如果老鹰不出来,我也会告发你的身份!”欧阳兰冷哼道。
乞丐无辰无奈地收回右脚,晃着脑袋心里直念同样是女人,怎有天与地的区别。
但两人等到天黑还未有人出来,欧阳兰按捺不住便转身想硬闯,乞丐无辰连忙拉住她,“这里是唐家庄,不能乱来。”
“可我担心老鹰出事呀!”欧阳兰从腰间摘下某物,是串精致小巧的铃铛。她用力晃了晃,但铃却不发任何声音。这是十里铃,共四颗,十里之内,只要有人佩戴其中一颗走动,其他人便能摇醒铃铛。但欧阳兰身上带了三颗,第四颗系在殷岩泉身上,她摇铃不响,很明显是殷岩泉固定某处不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有古怪。
乞丐无辰道:“唐家庄非同一般,我陪你走一趟,但你做任何动作之前必须先跟我打招呼。”
欧阳兰妥协,两人快速翻墙而入。这唐家庄非一般的大,两人飞掠穿梭屋檐好久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正当欧阳兰失望时,腰间的铃铛突然响了一下,非常细微。
乞丐无辰也听见了,立即回头。
欧阳兰摇晃了几声,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大喜,知道越接近殷岩泉了,脚步连忙加快。
地牢里,殷岩泉刚刚苏醒,发现自己浑身被铁索锁住,四周环境犹如牢狱,但头顶透光,数十孔传来水流的声响,估计是被囚禁在湖下的地牢。
有人走了过来。
他抬头,是唐无波。
她端着精致的食物,命人打开牢门,在他身边放下食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殷岩泉追问。
“诚如你所见,我是唐家庄的二小姐,唐无波。”她微微笑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否也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吧?”
殷岩泉盯她一眼,却不答。唐无波早料到这人不仅鲁莽还顽固,便搬着凳子坐下,直勾勾盯着他,直到他局促不安问:“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觉得呢?”唐无波反问,双手叠在腿上,“对你们来说我是坏人,但对黎明百姓来说,我会是个好人。”
殷岩泉疑惑地看着她,一般只有官场中人才会称“凡夫俗子”为“黎民百姓”四字。
唐无波将玉佩垂吊在他眼前,“这个玉佩是你的?”
“还给我!”殷岩泉骤然往前扑,劈手夺了玉佩。
唐无波不急,问道:“这个玉佩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这不关你的事!”他紧抓玉佩生怕再丢,连忙攒在怀里。
“你确定这是你的玉佩吗?”
“这本就是我……咦,不对,这不是我的!”殷岩泉摸着玉佩变了脸色,上面的“魅”变成了“魑”,这是另外一块玉佩!“这是谁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唐无波依旧笑着:“你先把我想知道的说吧。”
殷岩泉只死死追问这一句:“难道这玉佩是你的?”
唐无波道:“玉佩不止两块,如果从字面‘魑魅’分析,‘魑魅魍魉’共有四块玉佩对吧?”殷岩泉虽然死咬牙不说,但他骤然警惕的动作让她心中自然明亮。
唐无波嫣然一笑:“你是玉兰山庄的人?那乞丐无辰真实身份是谁?他跟玉兰山庄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殷岩泉用力扭过身不想让她抓到一丝一毫表情,但动作幅度大,不小心将怀中的十里铃甩出。他急着想去抓取,唐无波速度更快,腰间绫带已飞脱出,将铃铛抓到手中。
铃铛内没有铁球,但她晃动几下却能发出清脆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响,十分神奇。
“还给我!”殷岩泉再次往前抓,但唐无波这次抓着扶手连同椅子往后滑了小段距离。
“玉兰山庄是天下闻名的藏宝山庄,不仅擅长铸造兵器,还能制造百物,巧夺天工。看来,名不虚传。”唐无波看着这小巧的铃铛越发喜欢,起身准备离去。
殷岩泉喊住她:“无波姑娘,你的玉佩!”
“我拿了你的玉佩和铃铛,你却还要还我的玉佩?”唐无波好笑道,从未见过这般傻的人。
殷岩泉表情变得异常认真:“每块玉佩来源不同,如果这块玉佩是你的,你戴着它终有一天会明白我所说的。所以,请你把我的玉佩也还给我。”
“可以!”唐无波爽快地从怀里拿出他的“魅”玉,作势要丢过去。老实的殷岩泉想也不想,便把手中的玉佩丢过去。可她没有丢出玉佩,接回自己的后,冷笑一声,道了句:“你真是笨得可以了。”然后离开地牢,让殷岩泉愤怒地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