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感觉脑袋一下子要炸开了,浑身像被蚂蚁爬满,难受,抓心。“……失、失踪了……”
“……你似乎认识那女生的家人,所以子亦想,想让你来安慰一下这位张女士,她、她貌似精神有些恍惚,而且……”李义犹犹豫豫,一会,却不再说了。七七听到他一声悲哀的叹息,还有一旁黄子亦低低的劝止:“……挂了吧,七七她……不来就算了。”
“小义,你是在子亦父亲工作的那个公安厅,是吗?”七七咬紧牙,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压抑。得到李义肯定的回答后,七七一口答应:“好,我尽快赶到。”
而后,匆匆挂掉电话,衣服也懒得换了,顶着扔在发酸的左腿穿着便服就出了门。可就在她冲下楼要去拿单车的时候发现,单车不见了。
不见了!七七大叫不妙——小偷?不可能,单车棚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不可能有小偷。那……难道爷爷拿去用了?他的单车坏了正在修,今天周末该他买菜。又或者是他们用完停在了别的地方……现在来不及想了,七七只想着要赶快到雨荷母亲的身边。于是她一瘸一拐地跑出社区门,叫了一辆Taxi。
“R大街中路,谢谢。”七七匆匆报了地名,女司机听后却有些讶然:“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我朋友让我去的。”七七没想到司机会问这个问题,只能支吾回答。不想那司机又问:“你朋友叫你去做什么?你们不知道那里现在很危险么?”
七七有些惊讶:“……危险?”
“是啊!”女司机说着便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报道着昨夜R大街失踪女生的事。七七听着女主播员沉重的声音,心情顿时跌倒谷底——果然是雨荷的妹妹张雨田失踪的事。心瞬时揪到最顶,她焦急地催促司机道:“麻烦您快些行吗,我真的去那里有急事!如果您怕,我可以交双倍价钱!”
“好啦好啦,小女孩这么着急。”女司机呵呵地笑,还是踩了油门,朝R大街驶去。七七看着车上的电子钟:离她出门,已经过了六分钟了!
八点三十分,七七到达了R街,她照自己所说给了女司机双倍车钱,不等她找零便匆匆朝公安厅赶去。远远,白身蓝道的公安厅外就看见两抹身影,更近些,她认出了,站在红色的公安标志左边的是黄子亦,右边是李义。
七七急忙跑过去,正要问话,黄子亦却提醒他别出声:“现在那位张女士正沉浸在悲伤中,刚才我们谁去和她说话,她都在自言自语。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我们到一边说话。”
于是他便领着其他二人到了公安厅旁五步远的树下坐着。七七居中,二男生左右。左边的黄子亦继续说道:“其实我父亲原本很抗议你来,但……似乎我们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你熟识这位母亲了……好吧,其实昨晚,这位母亲是被迷晕了的。”黄子亦转入正题,“据我父亲说,他们厅的一个警察巡逻时发现一个人抢了一位先生的钱包,他替那先生追歹徒时被带到一个巷子里,那里正躺着昏迷的张女士,而歹徒却仿佛蒸发了,不见踪影。张女士中了乙醚,那位警察赶紧叫了专业人员来就醒了她,谁知她醒来后就大叫有人攻击她和女儿,发现女儿不见了之后,就晕过去了。直到今早七点醒来,一直浑噩地自言自语。刚才李义给你打电话时,她刚安静下来。”黄子亦顿了顿,继续说道:“更奇怪的是,当警察们回过头找那位丢了钱包的先生时,他却也早没了踪影,也没有留下电话之类的信息。”
“也许钱包里没钱吧。”李义猜测道。
“不晓得。不过那个警察回忆说,男人形容钱包里有不少信用卡。”黄子亦说道,“总之,小偷与被窃者都不见了,一起盗窃事件顿时转成了失踪事件,连主角都换人了。”
“有什么线索吗?”七七问道。
“毫无头绪。”黄子亦摇着头,“除了张女士衣领上散落的一两根蓝黑色纤维和她身边洒了乙醚的纸巾外,没有别的线索。现在父亲他们正在化验那两根纤维。”
“那个小女孩……什么都没留下?”七七难以置信。
“是的。向凭空消失了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就自己被劫走一事做出抵挡,但父亲说现场没有任何属于小女孩的东西。倒有张女士抵抗歹徒攻击时落下的几根头发和衣服纤维。”
“雨田不到五岁,哪知道什么反抗?”七七回答时有些无奈,想到雨荷,心还是不禁簌簌发凉。“子亦,带我去看看张阿姨吧。”
“……好。但,你说话小心些,别叫她太伤心。”黄子亦踌躇片刻,还是起了身,“过来吧,进公安厅时脚步轻一些就好。”
三人轻手轻脚走近了公安厅,在黄子亦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看守间。“她就在里面”黄子亦指指那扇橘黄色木门,小声叮嘱道:“七七,发现不对劲立刻出来。”
七七点了点头,黄子亦便替她开了门。七七谢过,走进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关闭,几乎没有声响。
当七七朝房内看去时,她惊呆了——墙角,蜷着一个妇女——不,一个……老人。她蓬乱的头发虽已尽力染成金黄,但还是露出不少银丝;衣衫颜色虽鲜亮,但着实凌乱不堪,交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枯瘦无力,又干又黄,就像……千年前便封闭起来的埃及古尸。
“张阿姨……”七七小心翼翼地唤着,缓缓挪动了脚步。
妇女一动不动,仍故我地蜷缩着,仿佛一尊雕像。
“阿姨,我是七七,我来看您了……”七七数着节拍迈步,三秒,迈步,三秒,再迈步……声音轻而又轻,房间里,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唤声与她胸口愈来愈急促的心跳。妇女仍旁若无人地蜷着,纹丝不动。
“阿姨……”七七来到了妇女身边,缓缓蹲下来:“阿姨……我是七七……”
“啊!”突然七七被一个狂暴的力量扑倒,背撞在身后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巨响!“你是,你是七七!你是骗子!大骗子!雨荷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对不对!说呀!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你又想来做什么,来告诉我雨田没事吗!不!我知道!我知道雨田一定死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不会——不会放过我!”七七的脖子被疯狂地掐着,一个沉重无比的身体死死将她压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的肺被捆住了,氧气在拼命往外挤!她极力要张开眼,可她只能看到眼前疯狂的女人那深得像万丈深井的黑眼圈中布满血丝的恐怖双眼,还有接近发皱的牙齿雪白刺眼的嘴——唾沫四溅,凶光突露,她就是个——恶魔!被杀人魔附身的傀儡!
“阿、阿姨……阿……”七七死命要张开嘴,然而嘴里灌不进空气!
“不要骗我了——不要再骗我了!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算了!杀了我!杀了我!”那枯瘦的手紧勒在七七脖颈,可怕的寒意抽打着七七骨髓,此刻她觉得那双干瘦如僵尸的手比铁钳还要有力!她的气管被截断,浑身抽紧,却毫无力气,眼前渐渐模糊!“阿、阿……”七七拼命地低叹着,双脚没命地乱蹬,却不能遏制愈来愈紧的脖子。心脏的弹跳声在她耳朵里越来越沉重……
恍惚中她听到门被撞开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然后,身上的重物被一把推开。空气再度灌入她的肺部,但此刻她觉得这气息如此呛人,咳嗽声接连不断:“咳咳、咳咳……咳……”
“七七!七七!”虚弱的躯体被人搀扶起来,有人缓缓摇着她的肩膀。七七浑身酸软,喉咙欲要发声却也稀松嘶哑。她模糊地看见,眼前有一个妇女,疯狂地瞪着四肢,像接近癫狂的精神病人,嘴里喃喃骂着什么,那声音,悲愤,痛苦,慌张,还有——仇恨……
恨,她在恨自己吗,恨自己吗……
恨自己吗……
“七七!”
毫无知觉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晰,但眼皮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重。“七七!醒醒,七七!我是子亦!”温柔的声音关切地呼唤着,似乎夹带几分愧疚。七七狠狠挤了挤眉,强然睁开眼,眼前先是一片水雾般的朦胧,然后,她看清了白绿色天花板上转动的电风扇,还有黄子亦心急如焚的面容。
“太好了,七七你终于醒了!”他高兴得大叫,眼中的忧愁顿时一扫而光,以前考了年级第六都没那么开心过。七七有些迷惘地抬起无力的手,揉揉太阳穴:“我……我在哪里……我昏过去了……”
“唉,你在我爸公安厅大厅的休息区,你已经昏迷了三个多小时了!”黄子亦惭愧地摇头,“都怪我,要是我不让小义给你打电话,就不会……唉……”
“不不,不是你的错,子亦,你不需自责。”七七忙坐起身拨开他掩面的手,脑袋却晕晕乎乎不受支使。她支着沉重的脑袋,靠在墙边,眉头紧锁,此刻她感觉四周如天旋地转,胃急剧发酸,叫她想吐。
“没事吧?需要我叫医生来吗?”黄子亦颇小心地问道。
“……不,谢谢。我休息会就好。”七七强拒绝下来,揉着涨涨的太阳穴,迷糊的脑子也清醒一些了。这时她便逐渐睁开眼,以适应外面的光线。
就在她眼睛已睁开一半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她眼里,那被刀狠狠刮过一样紧憋且上翘的眉毛和小而窄的眼睛叫七七难以忘记他的长相!这时正在外面执勤的警察突然指着那人大叫道:“先生!您请留步!昨晚您还没有留下您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