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玻璃窗上缀着几束青藤,给西式的餐厅挂上一丝中国古典风情;竹藤和木条编成的桌椅让这所高级餐厅显得分外精致典雅,偶尔摆之的花藤装饰在浅淡日光的沐浴下显得鲜艳明媚,一切一切,都在这一些人眼中构成最叫人愉快的光彩。
“给,子亦。”身着便衣的黄安拿了一个大大的冰激凌递给坐在一起的黄子亦四人,充满感激地说:“要不是你们提供的信息,也许我们还不能那么快把那件连环杀人案调查清楚。为此,我对你们报以深深的感谢。”
“……连环杀人案?”七七十分吃惊,“东子不是只是劫持雨田的匪徒么?”
“不。”黄安摇摇头。黄子亦望望父亲,便腾开身体让黄安坐下来:“父亲,这么说你们昨天熬夜就是为了查清那个东子与连环案件的关系咯?”
“可以这么说。”黄安点点头,“不过具体细节,请恕我不能对你们说。这属于警方办案的机密。”
“……好的。”本来有几分激动的七七此时目光明显黯淡下来。她本以为,可以听听这位市里有名的警察是如何从一个人身上把两个案件联系到一起的。可是,她更想知道,那个害死了她生命里两个占一定分量的朋友的刽子手,为何有那般凶残的手段,还有,那个娃娃——那个每个受害者都有的,叫父亲七二胆战心惊甚至如遇梦靥的娃娃,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七,对于前期我对你不公的态度,我向你道歉。这个案件最大的功臣应该是你。如果当时你没有那种非凡的勇气去窃听东子和其同谋的谈话并猜出其中隐含的条件,只怕那个小女孩已经身首异处。”黄安对七七欠了欠身,这在警察局里都是少有的举动。七七大惊,慌忙起身制止:“不、不不,这是我该做的,况且他害的是我朋友……”
“噢,对了,”一旁狂啃牛排的畅子抬起头,“那个东子的同谋呢?看他的举动,他们貌似要交货的呀。”
“他的同谋自然也已落入法网了,不然我们怎能发现两起案件中的联系呢?”黄安轻轻一笑,“你们别拘谨,想吃什么就点,这顿饭我请客。”
“谢谢叔叔。”
“不谢。”黄安微微点头,此时他颇怔了怔,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噢……办案期间一直把手机调震动,都忘记调回来了。我去接电话,你们慢吃。”
“恩。”
七七目送黄安拎着手机出门,她观察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掏出手机时脸上那一丝慌张的表情不说,为什么他非要在那个时候才按下接听键……
“子亦,子亦?”
忽然李义焦虑的声音传入七七的耳,她偏回头来,却见黄子亦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嘴唇簌簌地抖着,额前几滴冷汗挂得分明。“子亦你怎么了?子亦?”李义搀着黄子亦瘦弱的肩膀,焦急地叫道。黄子亦颤巍巍地抬手,不太自如地摆了摆:“没、没事……没……”
话还未尽,黄子亦瘦弱的身体已沉沉地倒入李义怀中!“子亦!子亦!”
“子亦你醒醒!子亦!”
“黄叔叔!叔叔!您快来!子亦、子亦他……”
“子亦!子亦!”
浓烈的药水味在走廊中弥漫,急救室的红灯还赫赫地亮着。一片茫茫的白色刺得人心里发慌,焦急紧凑的脚步声在某些人的心里砸开慌乱不迭的激浪。
“子亦那家伙,怎么突然昏倒了啊!难道这几天他休息不好?”畅子在急救室前焦急地踱着步子,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做警察怎么这么累啊,可是……可是子亦他那样子,又不像是疲劳所致啊……”
难不成?畅子的母亲是做医生的,此时他脑子里弹出三个字,这三个字,似乎正能和黄子亦的症状向匹配。可是、可是——一向健康的子亦怎么会……
“灯灭了!”
李义的兴奋低叫让焦虑的众人都抬起了垂下的头,果然,墙上“急救”二字的底灯灭了,门被逐逐打开。医生有些疲倦地走出来,摘了口罩,抬头擦了擦额前密密的汗珠:“病人……已脱离危险了。”
“啊……太好了,子亦没事!”李义长出一口气,“请问我们可以……”
“现在最好不要打扰病人,他身体太虚弱。”医生向李义解释着,目光却望向一旁的黄安:“你,是病人的父亲吧?”
“……我是。”黄安垂下了头。
“噢,我认出你了……你,你是黄副局长。”医生打量了黄安一会,严肃的脸上带了几分笑容,然而立刻又化为一缕悲哀:“老实说,我知道您办案辛苦,也知道您儿子是您的一把好手,可是、可是您也不能让一个有心脏病的孩子彻夜奔波啊!”
“心脏病?!”坐在座位上的七七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沉到谷底。
畅子和李义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低着头的黄安。黄安沉吟一会,终于抬起头,那目光,带着作为一个失职父亲特有的,自责与懊恼。“……没错,子亦,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为了帮我查案熬夜,前些年他也照做了,所以一直没有发病,可是……可是……自从那两个女生被碎尸的案件开始,他、他就……”
“唉……我也保留有您儿子前几年的诊断报告。可是从刚才手术的情况看,似乎……”医生望望满面愁容的黄安,无奈地摇头:“……似乎,不太乐观。”
“……”黄安咬咬牙,而后,揽过医生的肩膀,将他带向边缘一角。二人低声交谈着,站在原地的三人根本听不到他们所说的任何一个词。畅子看着他们沉重的背影,狠狠地摇头:“子亦有心脏病,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我也不相信。他打羽毛球的水平在学生会成员中是最好的!”李义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干净的面容上竟也笼了一层昏暗的愁云。“既然子亦身体那么糟,那他干嘛还要熬夜帮黄叔叔办案呢?他明知道这样会伤害他自己呀!”
“唉,子亦那家伙!脑子肯定进水了,他做的这种不经大脑的事还少啊?以前我和他还有七七去做生物调查,他居然自己闯进那个不知道养了什么的林子里,结果被马蜂蛰的……哎,哎!七七!七七你去哪啊!哎!”
那远去的身影迅速且阴沉,她狠狠堵上耳朵,不让自己听畅子刚才那发泄似的言语。是啊,子亦,他一直都是为别人想的!除了畅子刚才说的事例,还有那次他送自己回家,那时也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再回到家铁定过了十二点,还有他对自己那些安慰,他的细心,他的笑容,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七七!不要想了!她冲出医院,伏在医院门口的柱子边抽噎不语。她想哭,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了许多个转,可是她哭不出来,每当眼泪自作主张地要掉下来时,她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黄子亦的笑——那干净的,温暖的,不含杂质的笑……
“七七?七七你没事吧?”
“终于醒了,你想把我和李义吓死。怎么了?突然昏过去了,你晕血吗?”
“你……真的没事了?那……好好照顾自己。”
“你……没睡好?”
“不了吧,七七昨天晚上没睡好,怕是没力气。我去就好。七七,手机给你。”
“……七七,别这样。你一向很坚强不是吗?别哭了……别让我难过,行吗?”
“你……怎么出眼袋了?是不是我大半夜把你叫去,影响了你睡眠?如果真是这样……”
“那你也得好好注意睡眠噢,呵呵。”
“好啦,七七,别哭了。出什么事了和我说说,行吗?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你别哭,行吗?要是给人看见这样,说……说我把我女朋友弄哭了怎么办。”
“哎呀,你、你看我这笨嘴。我……”
“好吧,你不哭了就好。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要是你肚子饿,我也可以请你吃饭……”
“太好了,七七你终于醒了!唉,你在我爸公安厅大厅的休息区,你已经昏迷了三个多小时了!都怪我,要是我不让小义给你打电话,就不会……唉……”
“没事吧?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七七,七七……”
子亦,为什么呢,为了七七这件破事,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她极力咬住下唇,心仿佛被人疯狂地撕咬、践踏,把脆弱的心房剥成一片一片的,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踩得粉碎!痛与悲在瞬间升腾、肆虐……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子亦那孩子再跟着我只怕会越来越……”
恍惚中,她听见一个惭愧的声音。抬头起来时,看见黄安正背对着她,在离她约莫四五步的位置打手机。“时间?等李医生说子亦暂时没事了,我就把他送到你那里去……依,你一定要尽你所能找你在美国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