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平常的一天,太阳照常落下,街道照常亮灯,最后一抹光辉洒在街边两排绿树上仿佛小仙子转腰扭动,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车流,络绎不绝。
七七走在路上,自行车前篮是书包,后座是画夹,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及耳短发,刀眉圆脸,仅有一双棕色瞳孔还多年的因绘画与写作透出几分睿智与清灵,可惜除了这些,她便再无特别之处,不会打扮的她一旦陷入人流,也许就找不着了。
“嘿!”突然有人拍一拍她的肩,惊得她浑身一抖,定下神来才看清是同班的王佳佳。她抖抖嘴角:“佳佳,你想吓死我。咦——”她注意到瘦小的王佳佳手里拎着的粉色小篮子,“又要做新作品了?”
“是啊!”王佳佳灿然一笑,颇得意地转了转那小篮子,里面的铃铛叮叮作响。“学校附近的T巷里新开张了一个娃娃屋,里面有很多可爱的手工娃娃,近期是开业酬宾,生意特别好!七七你有兴趣看看么?”
“呃……算了。谢谢。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路。”七七友好地摆摆手,将自行车头停下。王佳佳狠狠地点头:“噢,是啊,七七大才女还要画画呀!那不打扰了,顺风!”
言毕,转过身,娇小的身影奔跑着消失在绿荫尽头。如果自己也是个可爱的女孩,该多好啊。七七轻轻一叹,稳了稳画板,便跨上车,向前骑去。
索性自己也是省内有名的E艺校孙教授的关门弟子,或许这还可以让自己自豪几秒钟吧。
已是深夜,月明,星稀。路灯通明,街道近乎无人,两排绿树相互对望,颇觉冷清。
“妈,我回来了。”七七反手轻轻闭门,缓缓在门边放下沉重的画具。客厅里,浅白的灯光温暖,照得草绿色的硬沙发和柜子也泛着白光。母亲张怡开着电扇和电视机,手里有一针没一针地摆弄着十字绣,对七七的归来只浅浅点了点头,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小区里几乎所有人都已入睡,所以张怡的电视机调成了静音。七七微皱了皱眉,换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到妈妈身边,想看看让妈妈如此入迷的新闻究竟是什么。
她看着屏幕下方的字幕,却在目及之时让她直冒寒气:T巷内莫名出现的两个黑袋子中已确认是两名女生的尸块,据研析结果显示两名死者均不超过十五岁……
不超过十五岁的女生……被碎尸?!七七只觉得浑身发毛,瞬间浑身寒毛倒竖,突然耳边“咣当”一声,她慌忙转头,却见母亲手中的绣花框连带所有工具都摔到了地上,而母亲却一脸空洞地望着电视,双唇颤抖、面色近乎发白,目中惊恐且慌张的光仿佛穿透一切!七七讶异万分,小心翼翼摇了摇母亲的肩:“妈妈?妈妈——”
“啊——”好一会,张怡终于回过神来,撇一眼屏幕后竟对七七态度大变:“快去睡觉!都多少点了,明天还要不要上学啊!快去!”
望着母亲怒目圆睁的模样,七七虽觉得委屈,却也什么都不说了,只捏着眉站起来,目光却还是不自觉望着电视,忽然她发现,其中一袋尸块旁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七七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步一步缓缓挪向洗手间,目光盯着缓缓接近那黄色物品的电视镜头。近了,近了……她终于认出来了——那个东西……那是黄丫的书包!
第二天,七七早早便洗漱完毕,驱车直至学校。匆匆停了车,却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嘿,七七。难得你来那么早,昨天画画不累么?”
这男音干净且利索,在她认识的人里没有第二个男生有这样的声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七七回过头着急的扣住那男生的手:“李义!我正找你呢!”
眼前秀气的男孩撑了撑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嗯?”
“黄丫她……昨天下课后去哪儿了?”七七缓缓问道,她感觉声音有些发紧。
李义颇惊讶地看着七七,而后,俯下来在她耳边低声却紧张地说道:“七七,你不知道吗?黄丫和徐薇在五天前就失踪了!”
“什么?!黄丫她……五天前就失踪了?”七七不禁低叫出声。怎么会呢?前两天她还在回家路上看见她,那时她分明还在做饭前运动……
“是啊!”李义望着满脸惊骇的七七,略带木讷地点点头,随即,目光黯淡下来:“七七,你……一定也看了昨天的午夜新闻吧。”
此时早读的铃声响了,身为班长李义和作为语文课代表的七七不得不先赶回教室。可是,昨天电视上可怕地一幕,无论如何不能在七七的记忆中抹去,那黑色的袋子里,一点点溢出的鲜红血迹,苍蝇盘旋,血肉模糊的尸块在袋中崭露头角,仿佛蠢蠢欲动的地狱猛兽……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七七拎了书包,急速跑下楼去找李义,不想李义和七七的同班男生黄子亦早在等她。七七朝黄子亦挥挥手,便迫不及待向李义说道:“上午你问我的问题……对,没错,所以我才会来问你这个问题。”
“到兰苑说吧,这里人太杂。”黄子亦按住七七的手,背了球拍,在前面带路。
兰苑,是这Q中学科学楼后面一个养花的角落。
“可以说了。”待七七和李义入园,黄子亦便反手关门。七七正惊讶间,李义忙解释道:“子亦刚才也来问我那件事了。”
黄子亦点头,道:“我父亲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这件事事出离奇,他让我在学习里问一问。李义,你说说,黄丫和徐薇失踪当天两人可有反常之处?”
“反常……”李义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没有,这我肯定。不过她们失踪的前两天都一直在忙一个物件。好像是……是个娃娃。”
“娃娃?”黄子亦与七七几乎异口同声。
“对,就是T巷新开张的那个娃娃店的娃娃,很多女生喜欢呢。不过,黄丫一向是对这些文静活儿不感兴趣的,突然喜欢上手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李义补充道。
娃娃,这倒是个苗子。七七忙先与二人道了别,取了单车往黄丫家骑去。七七默默想着,到黄丫家要四十五分钟,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吧。
正值下班高峰,车流不息,一路的绿树全被染上了浓浓的灰尘,压抑着,诡异着。
一幢大约五层的建筑渐渐在七七眼里清晰起来,被岁月的沧桑打磨地泛黄的墙体密密地爬满爬墙虎,几扇棕色木窗依依呀呀地摇晃,岁月苍凉,尽显披露。
楼下掉了些漆的绿色信箱上写着:301,黄丫。
七七匆忙奔上楼,楼道间,满是潮湿且呛鼻的气味。终于到了三楼,那却是个荒旧的地方,木门上有几道裂缝,铁门支离破碎,地上有大块大块的掉漆。七七敲了敲门,一块不大不小的漆又摇摇晃晃剥落下来。
开门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发黄的白底红花睡袍上堆满褶皱,斑白头发乱糟糟像未经打理的鸟窝;满脸皱纹,眼睛凹陷且布满血丝,深深地黑眼圈,仿佛土地中爬出来的干尸。七七颇怔住,后才被女人哀怨无力的声音扯出眩迷:“你是……来找谁的?”
“啊……”七七强制自己露出友好的微笑,“您、您好,我是黄丫的同学……”
女人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进房里。七七愣了半晌,直到女人朝她生硬地挥手,她才缓缓走入房中。这个家,和外面一样,大块的掉漆,凌乱的地面,仅有的几件家具都落了厚厚的灰尘,窗帘破烂,门也布满裂缝。七七小心翼翼地在满地散落的物件中踱步,熏鼻的臭味叫她几乎眩晕。
好容易站在了女人面前,女人用左手干硬地指指右边:“这就是,丫丫的房间。”
七七点头谢过,试探地问道:“……可以进去看看吗?”女人如死的双目在七七身上沉沉游走一番后,停在她胸前的校牌上。“你叫,七七……是,可以。黄丫经常和我说起你。她说,你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七七忽然觉得想要窒息,仿佛心脏少了一个部件,再也无法弥补失去的功用。女人似乎欣慰地一笑,转过身,微旧的睡袍伴枯瘦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拐角。
丫丫……到底是谁,对你下这样的毒手。七七狠狠揪了揪前胸:黄子亦的父亲既然有那样的身份,那,七七也会帮你查清楚。她顿了顿喉,走进房间去。
同样充满臭气与剥落油漆的房间,却让七七觉得分外心痛。这个房间,只有一张破败的床和破了一边的桌子,还都散着霉味。黄丫,曾经笑得多么甜美啊,豆豆似的小眼睛一弯,仿佛什么忧愁都没有了,可是……想不到她竟住在这样的地方。七七蹲下来,逐逐拾起散了一地的练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