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事情之后云非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莫青阳家眷徒弟一共十五口,分成了两路乔装打扮由施铭轩派人分送北和,为防路上难以照应,两路人马倒也距离不远,时时能注意到双方的动向。
云非看看天色已经发白又叮嘱了几次才让他们离开,自己和施铭轩研究着如何扰乱追兵的视线让莫青阳等人能够少些压力。
“无忧,你是不是也该休息下了,看你面色很不好。”施铭轩看她脸色苍白若纸有些担心,她一路从赤阳赶到江城肯定没有休息好,昨夜又遇劲敌,只怕此时体力早就透支,此时竟还和自己商量着对策,心下很是不忍。
云非淡然的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只是施大哥能否着人送些吃食进来,小弟倒是有些饿了。”自己疾行了十几天,刚到江城便急着先安排落脚点,说来也有两日未曾进食,甚至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确实有些饿了。
施铭轩暗骂自己糊涂,忙叫管家去准备膳食,也不知道她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怪我怪我,你昨天一早来时便没有进食,商量对策又忙了大半天时间,刚刚定下对策便急着去救人,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两人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了上来,云非看到清粥小菜食指大动,忙坐在桌前狼吞虎咽起来,施铭轩一旁看着她不甚文雅的吃相微微有些心疼,也不知她饿了几天了,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皱眉道:“慢些,小心噎到了。”
云非听到这句话原本狼吃的动作停了下来,好熟悉的话语,平日里听雨听雪还有三位姐姐也常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可如今人都不在了,想到此眼睛渐渐的模糊起来,一滴清泪落在了粥碗里,强压着翻腾的情绪继续吃饭,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还有莫大哥一家等着自己去救呢。
眼尖的施铭轩岂会看不到她的变化,只是没有点破,想来自己那句话触到了她的情肠,想起什么人了,只能坐在旁边默默不语,给她布着菜。
云非足足吃了四个馒头喝了三碗清粥才罢手,情绪也平复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浅笑道:“让施大哥见笑了,我这吃相向来如此,雪尘兄是知道的,如今我的丑态倒是也让施大哥看了个通透。”
施铭轩呵呵一笑道:“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吃相好的那是闺阁小姐,你我这样的人都是江湖浪子,若像个大家小姐可怎么在这江湖上混哦。”
云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大哥此言正是,对了,昨日着急也没细问,这江城经战也已半年有余,如今换了展逸的人马,不知现在的城防如何,大哥的身份可有外人知晓?”
施铭轩知道她担心什么,忙安抚道:“你且放心,我与雪尘的交往只有近身的几个人知道,况且我们相见也都不在燕影楼里面,多数是在他的别苑,不会有问题的。”
云非点了点头,“这便好,否则只怕有心人会借此大做文章,找你的麻烦呢,莫大哥他们是以采办之名随你楼里的人出去的,如果没有什么差错就算盘查起来也不会露出马脚,现在反倒是我不应该留在这里惹人怀疑了,施大哥,小弟就此别过,还请不要与外人讲起与我的关系,否则便是引火烧身了。”
施铭轩见她起身要走急忙拦住她道:“我答应过雪尘要护你周全,断不能放你一人离开,听闻雪尘讲你的计谋颇多,不若你出主意我去帮你办,这几****便在我这里好生休息,等到风声一过,我亲自送你去北和。”
云非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可,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也为忠人之事,可是无忧不能再让大哥卷进这场是非之中,我自有妙计脱身,施大哥只管放心。”
施铭轩怎么也不肯放她走,继续劝道:“我这楼里的人也都算是我的心腹,断不会出卖我,你且安心留下,否则我无法给雪尘交待。”
云非正色道:“大哥,你且听我一言,现在先不说有没有人知晓我来到了你这里,若是你派人引开展逸的注意,只怕事后你难脱嫌疑,到时小弟岂非是救了一个害一个,这可不是我云非做事的原则,为了不让展逸的阴谋得逞,你绝不能暴露自己,否则他下一个目标便会是你了,如今大局已定,就算大哥有千条妙计,可是若面对的是一个王朝的倾压,只怕也是吃不消的,我此去自有办法脱身,日后只怕少不得要大哥帮忙,若你此时便暴露了身份,那无忧岂非连个后路都没有了?所以还请大哥保全自身,我会随时与大哥联系,以慰大哥安心。”
施铭轩颇感无奈,她说的句句在理,可是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合理,却又无从反驳,难道真要放她一个人离开吗?那自己岂非有负雪尘所托,若真有个万一,自己如何向雪尘交待?可是眼见着她是打定主意铁了心,自己只怕是也莫可奈何,最后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施铭轩从怀中拿出了一大把银票交到了云非手上,不容拒绝的道:“这些银子你拿着,路上少不得要打点一二,另外出门在外也要有些银子防身,你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施铭轩了。”
云非咬了咬下唇接过了银票,自己身上的银子倒是也不多了,施铭轩说的句句在理,若自己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将银票揣进怀里,她点了点头道:“施大哥的情小弟记住了,还请大哥带我从后门出去,这样招摇着从正门出去,只怕日后少不了麻烦。”
施铭轩也不再废话,带她往后门而去,一路上不住的叮嘱她小心为上,最后也只能万般不舍的分手了。
云非出了门便直奔了马市,现在自己要订几辆马车还要再买上几匹上好的马,另外只怕还要雇上几个车夫和下人,否则难以蒙混过关,青天白日的,稻草人是行不通的了。
打点好一切,云非便开始日夜兼程赶往临川,一来临川地势复杂易于隐匿,二来也能扰乱展逸的视线,自己不能和莫大哥一样往北和赶,只能选择相反的方向,才能确保他们脱身。
眼见着已经是年初八了,云非推算了一下时日略感疲惫,这十几日来日夜兼程,既要给展逸人马一些线索又不能留的太过明显,如今身边没有个贴身的帮手,只能事事全靠自己,倒是有些不方便,现在整个临川城戒备森严,想来自己这一招倒是起了效果,想到此不由淡淡的笑了起来。
“云公子,这四处没有村落和镇子,只怕还得再行上半日才能休息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干粮?”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汉子低声问道。
云非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势,时辰已经快到正午了,想来这些人也是饿了,才会下来问自己,看到那汉子恭敬的样子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张大哥吩咐前面略停一停,吃罢东西再上路吧。”
那汉子将一壶水和几个馒头交到了云非手上便退了出去,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究竟要往哪里去,那日云非来到骡马市先是挑了四辆马车又选了几匹上好的马然后就来到他们面前了,和那人贩子商量了一番便将自己一家和两个人给买了下来,一路上他们只按吩咐做事,她说往哪里便往哪里,自己也不好相问,不过跟着她倒是比起先前的生活好了,以前每日吃不饱穿不暖也便罢了,不时还会被人打骂一番,云非为人随和,与他们这些人相处没有半分架子,倒是很受人喜欢,他们一起的几个人都在背后说她是好人。
云非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几口水便下得车来,四周看了看地形,这里离浮山县不远了,当日劫运的粮草自己也没与展逸交出,此时应该还在那个山洞中存着,待到了那里便可将几个人留在那里,躲上一年半载的,待风声小了就可以自行去讨生活了。
几个人吃完了东西按云非所指的路线继续前行,路上也没人多话。
两日后人马才到得了先前存放粮草的那个山洞,云非让所有人下车将几个人带进了山洞里面,看看几个人不安的表情浅笑道:“几位兄弟莫怕,这里的粮草是我先前留下的,足够你们几人吃上两年尚有剩余,如今我也不想再瞒着各位,我是引开仇家追杀才会一路赶往临川,现在事情了断的也差不多了,在下不能拖累你们,你们几人权且在这山中躲避一两年,待到天下太平之时再出去自己讨生活去吧,我这里有些银两,你们每人拿上一百两,也好给以后留条出路,这里离县城尚有些路程,马车我给你们留下一辆,再给你们留下两匹马,以便日后你们出去时代步,实话和你们说了,我是朝廷的钦犯,你们若想日后能过好安稳的日子,出去以后还请不要讲起与我在一起的这段时日,否则便是给自己找麻烦了,在山中的两年还请众位兄弟行事尽量低调,莫要招摇。”
几个人一听这话都急了起来,先前那汉子忙冲了出来道:“云公子,我张少华愿意跟着你走,是你从人贩子手中将我一家给买了下来,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跟着你这样的主子,我心甘情愿,张少华一家不管您是朝廷钦犯也好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也罢,我都愿意跟随您。”
旁边两人一听也过来纷纷表示愿意追随她,云非见此情景轻浅一笑道:“各位兄弟听我一言,虽是我出钱买了你们,却也不得不说利用了你们,今日事情得以了断还要多亏各位的帮忙,若是再让你们跟着我,岂非是将你们的性命也一并给搭进去了,你们不是江湖人,也没必要卷进这场纷争中,你们该有自己的生活。”
张少华摇了摇头,“云公子虽说是有目的的买了我,却也是救我脱离了苦海,不管怎么说还请云公子不要抛弃我们。”
云非摆了摆手,淡雅一笑道:“就算你们要跟随我,也至少要等到我安顿下来才能接你们过去,你们不过是普通人,应该过回平凡的生活,眼下我是无法带着你们一起走的,那就等我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再来接你们如何?”
张少华细想了想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请云公子安排好事情以后再来与我们相会吧,愿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有等你的人。”
云非心下黯然,自己随口一句承诺他竟当真了,也罢,先安抚下他们再说,过个一两年不见自己转回,也定会自寻出路,“你们好生珍重,云某告辞了。”说完翻身上马离开了几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