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香守在云非的床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看她沉沉的睡着,心里涌现着无限的温暖,她抬眼看着同样注视着云非的归隐桥轻声道:“隐桥,你知道我和无忧是怎么认识的吗?”
归隐桥将目光转到她的身上示意她说下去,虽然大家都同是落雪宫的人,可是真正谈起过去的事少之又少,每个落雪宫里的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没人愿意去揭开别人的伤疤,就像自己一样,过往的事情从不愿多谈,更不想让其它人知道。
柳若香吸了吸鼻子,想到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有一股心酸在心头萦绕,停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自小生活在商贾之家,家里只我一个女儿,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使算不上呼风唤雨也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自小我便知道自己有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那时候两家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天不怜念,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家里遭逢变故,一场大火毁了我的人生,也毁了我的幸福,若不是年迈的父母拼命保护,只怕我现在也早就不在了。”
缓了一口气她又继续道:“那一年我失去了双亲,同时也失去了优越的家境,家族的人只一心想着如何瓜分我家的财产,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孤女的生死,我就那样孤立无援的看着他们瓜分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可是那时候我还小,无力为自己争取什么,只知道哭,哭自己的爹娘,也哭自己的无依无靠,我的乳娘最后将我送到了我丈夫的家里,也就是指腹为婚的夫家,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年,这十七年的生活让我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寄人篱下。”
归隐桥见柳若香甚为失落,泪珠成串的往下落,心里也不是滋味,看来若香当年的处境也是很难很难,从怀中掏出绢帕递到了她的手上,又为她续了一杯茶才开口道:“莫不是你的夫家待你不好?”
柳若香点颔了颔首,接过帕子拭了拭眼泪继续道:“其实当时若不是我的夫家看到我爹娘于他们有助,又怎么会想到联姻,可天不遂人愿啊,我家道中落,谁又愿意去娶一个孤女呢?他们能收留我已是勉强,又怎么会真心待我,小的时候倒也罢了,虽说没什么好脸色看,终归也并没有过于苛待于我,当然,那时也只是多了一个人吃饭而已。可是渐渐的我已经到了婚嫁年龄,何家没有丝毫让我们完婚的打算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何尚青何家大公子物色起妻子人选来,我一时有些气不过,就去问个究竟,却不想自己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归隐桥淡淡的看着她道:“他们一定是想毁婚是吧?”
柳若香点了点头,“如果只是想毁婚倒也罢了,他们竟然还想要将我重新许配给于他们生意上有利的朋友,那个人已经年近五十,而我还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女,自小读圣贤书的我也是有些傲骨的,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安排,从此以后我的日子就难过了,尽管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讨好公婆丈夫可是还是换不来一丝的真心,这倒也罢了,他们竟然还给我灌下了迷药,强逼我出嫁!”
归隐桥的拳头渐渐的握了起来,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般无良之人,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能用的出来。
柳若香抹了一把眼泪低下头平缓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只可恨我当时没有武功,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一个弱女子只能任人摆布,在于家我生活了五年,那个于忠和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五十几岁的人了,身边的小妾就不下十个,还不要说夫人和姨娘,那些人见我无依无靠便任意欺凌我,每日的打骂是家常便饭,只要她们稍有不顺心便会拿我出气,大宅院里面的事情我不多说你也应该了解,那五年的非人生活让我彻底的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几次寻死都被下人给救了回来,那于忠和也被我的寻死惹恼了,竟然让人把我卖去女肆,他还说既然我不想伺候他那就让我去伺候别的男人,看看是在这个家里伺候他一个人好还是迎来送往的当婊子好,就这样我被他们拉去了女肆,一路上我哭喊着挣扎着,可是谁理我啊,所有人都满脸讽刺的看着那么多男人将我带到了女肆,就在我将要死心的时候无忧来了,他就像是一个仙人一样拦在了那群人面前。”
归隐桥默默的看着她,可想而知,当时的她有多绝望,而无忧的出现又给了她怎样的希望,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些力量。
柳若香眼睛又再次看向了床上静静躺着的云非,脸上的暖意渐渐加深,笑中带泪的道:“他满面笑容的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我,还给我擦干了眼泪,浅笑着说‘别怕,有我在!’,我当时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那些人见有人从中阻挠便想要动手,可是不知无忧用了什么药,那些人只在一瞬间便全都被放倒在地上了,而且个个很痛苦的躺在地上打滚,那个时候我感觉无忧就是我的天神,别看小小年纪,却有一种王者风范,女肆的妈妈还想要拦着,无忧只一个眼神便将众人吓得头都不敢抬了,呵呵,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幸运,若无她在,只怕此时我早都死了几百次了。”
归隐桥见柳若香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也不再担心,看来她也已经看开了,过去的事情现在提起虽然还是感觉难以启齿,可是如今也总算走出了阴影了,“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吧?”
柳若香点了点头道:“怎么可能就这样了事,先不说以无忧的个性会不会饶过那些小人,单是于忠和那个畜生也不会就那么罢休,伤了他的家奴又将我给救走了,他岂能轻易放手!”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无忧回去之后问了我的身世,气得她脸色都白了,她说现在就带我去收账,若是不声不响的就这么离开太便宜那群混蛋了,就这样,从我被赶出家门的账开始,那些亲戚看到如索命阎王一样的无忧,个个吓的腿都软了,全都不住的说着好话,不只如此,还拿出好多银两来说是补偿我当年所受的苦,我本以为无忧会顺水推舟的收下,却不想她只是扫了一眼大把的银票,然后就将银票撕了个粉碎,还说她云非这辈子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这些个烂俗之物,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收账,这笔钱若他们有良心就给我的爹娘修个祠堂,再有多余的就施给穷苦百姓,临行前还放下狠话,说若是有人还敢私吞,定要叫他肠穿肚烂,她的手段我那些亲戚是见过的,所以没人敢怀疑她的话。”
归隐桥差点拍手叫好,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教训,呵呵,那一年她应该还不过十六岁吧,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呢,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呢?
“我们刚出了最后一个亲戚家的门便见到于忠和带着浩浩荡荡的家奴堵在了门口,我当时怕极了,心想这次一定完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对付那么多奴才?情急之下我让她先走,别管我了,可是她只是笑笑的将我拉在了身后,然后从怀里摸出了紫玉笛,吹奏了一曲超级难听的曲子,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又是满地打滚又是呕血的,于忠和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一会功夫,不只是嘴里吐血,就连耳朵鼻子里都不停的往出涌血,他终于知道害怕了,趴跪在地上不住的求着无忧,可是当时无忧好像没听见一般,直到那个畜生跪爬到我的脚下不住的磕着头,嘴里说着认错讨饶的话,她才停了曲子,还告诉这些人若再作恶,定杀不饶。”柳若香想起当时的情形便心潮澎湃,那是多年积压的仇恨一下子得到了公正的待遇后的一种渲泄,说不出来的痛快。
归隐桥听柳若香讲着自己的过去也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形一般,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她最恨的应该是何家人吧?”
柳若香竖起一根大指赞道:“隐桥你还真的很了解无忧,之所以把何家放在了最后也就是因为何家才是始作俑者,所以她不肯轻易放过,何家人得知于家和柳家亲眷都遭了难,早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正想着连夜搬家,可是无忧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等他们收拾好东西便已经赶到了何家,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指着何尚青的鼻子就开骂,等她骂够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开始时何尚青还不服气,想要反驳,可是每当他要开口时无忧就赏他一马掌,他后来也就不敢再张嘴了,等到骂够了他又轮到了何老爷和何夫人,我当时听着头皮都发麻了,想当年我在他们家的时候哪曾想过还有今日这等扬眉吐气的时候,无忧见我愣在那儿还把我拉了过来,让我也好好的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去,刚开始我还不敢,无忧就孩子气的她骂一句,让我学一句,慢慢的我也就有了胆子,把他们家的人从头骂到尾,现在想来都让我觉得解恨,等到骂够了,最后无忧放下了一句狠话,你们不是喜欢钱吗,我就让你们一无所有,从今天起,你们将失去现有的一切,一辈子以乞讨为生,我不杀了你们都不解恨,可是为了柳姐姐的名声,我留你们一家老小的命,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拉着我走了。”
归隐桥听得入谜,呵呵,想不到那么小的年纪竟然就如此嫉恶如仇,倒是和他有的一拼,只不过此事若是自己处理起来,只怕还不够她圆滑,只怕不搭上几条人命是不可能的。
“我当时傻傻的就跟着她走,直到来到了落雪宫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里有许多和我一样身世可怜之人,她和我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她就是我的亲人,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为了让我有一些自保能力,还给了我一本素云剑谱和一本素心内功心法,让我在有时间的时候自己努力练习武功,以免在必要的时候能自保,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努力的修习武功,不为别的,我知道我自己入门太晚,想要济身高手之列很难,但是至少在遇到急难之时能够出一份力,好在我的天份还不错,这两年来也算是小有所成,现在想来,无忧真的是很懒,遇到那么多人围攻的时候宁可用毒也不愿意和人动手,就连指点我武功都是假他人之手来做的。”柳若香为云非掖了掖被角,眼神暖暖的看着安静睡着的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