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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普尔是一座适宜人居住的小镇,它的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是里面有着许多有趣的小玩意,但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那座庞大的剧院,它的历史已经很古老了,尽管人们对剧院的新鲜感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它仍然是一个可供人消遣的好地方。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珍妮、索妮娅和瑞克一同从剧院的后面溜了出来。

珍妮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她前几天刚刚和她的两个伙伴简单地度过了她的十八岁生日,她从小就是一个弃儿,被一家孤儿院收养,最后,她受不了孤儿院那变态院长的束缚,那个老姑娘似乎对所有孩子都有一种天生的厌恶,便偷偷地逃出了孤儿院。珍妮长着一头红发,脸蛋圆圆的,说不上美丽,可是她那绿色的大眼睛显然让她可爱了不少。此刻她正以一种慵懒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

瑞克是珍妮在孤儿院的伙伴,他今年十七岁,当珍妮决定逃出孤儿院时,他积极响应。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脸上满布雀斑,巧克力色的大眼睛中露出调皮的神色。

十六岁的索妮娅有着一头美丽的金发,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小巧可爱的嘴巴点缀在她瓜子脸上,也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鼻子稍稍有些塌,不过在三人当中,她依然是最惹人注意的。她小时候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可是当她的父母去世后,她那狠心的舅父把她卖给一户贵族,她在那里过着非人的生活,最后她逃了出来,遇见了珍妮和瑞克,三人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自己把它命名为罗宾汗组合,也就是劫富济贫,当然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就是那贫穷的人,而“劫”,充其量只能算作“偷”。他们三人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那些肚满肠肥的家伙,有着天生的憎恨。他们在剧院里担任着很不起眼的工作——洗衣,这样他们便有了免费的住处,但是靠那养活他们,却是不可能的。

今天,当然他们也正在四处寻找“猎物”。三双机灵的眼睛正四处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娜特莉下了船,就来到了这座小镇。从未离开过皇宫的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她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那些叫卖的小贩;在街边扔石子的小孩;简易的平房;远方耸立着的雄伟的教堂;鹅石板铺砌的小道……一切的一切对此刻的她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她觉得漫步在这喧嚣的小道,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可惜的是,那空空如也的肚子已经开始打鼓,这大大破坏了娜特莉本来的好心情。

路边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正在高声叫卖:“好吃的薄饼,好吃的薄饼。”一些路过的行人纷纷卖下了薄饼。娜特莉舔了舔嘴唇,看着别人一口一口咬着薄饼,娜特莉觉得她一生中第一次怀念起满桌的山珍海味。

够了,娜特莉,你在想些什么呢,自由是有代价的。娜特莉强迫自己这样想,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廉价的薄饼上移开。

她勉强迈着沉重的脚步,尽量将饥饿的念头甩到一边,仔细地打量起她旅行的第一站。这显然是一座民风古朴的小镇,在霍尔爵士的描述中,娜特莉知道她如今已经在哈努国境内,这座小镇的名字叫做普尔,是以一位已经死去的富豪命名的,他是一个信奉上帝的人,他在世时,曾经捐款修建了这座小镇最大的建筑——教堂,如今那座教堂已经荒废了,大概成了流浪汉收容所一类的地方吧。

四周的建筑都显得非常朴素,似乎没有人有多余的钱来修砌它们。小道上不时可以瞥见一些动物的粪便,每当娜特莉看见这些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肮脏。

不知不觉,娜特莉毫无目的地在这座小镇上溜达已经半天了,她早已饥肠辘辘,筋疲力尽了。她很想靠在墙边歇一歇,但是一想到肮脏的泥土将会沾染在她的衣服上,她便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这是她逃出皇宫后的第一次,开始想着要是现在能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侍女们争相把各式各样的食物递到她的面前,那是多幸福啊。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寻着一股薄饼的香味,再次来到薄饼摊前。

她鄙夷地摇了摇头,企图将刚刚那在现在的她看来肮脏的念头甩到一边,另一个更加迫切,更加现实,也更加有吸引力的念头冲破她头脑里的层层道德观,挤进了她的脑子。那是一个在今天之前,她想都不曾想过的字——偷。

想到这里,宫廷的呆板女教师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偷盗,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身为一位皇室成员,你就连这么想也是不可以的。”

娜特莉那种叛逆感撞击着她的心,一下子把其他的念头都挤了出去。被发现后的耻辱,不成功的后果一下子都不见了。是吗,不可以吗,我已经彻底脱离了皇宫,我再也不想去理那些看似理所当然,实际毫无道理的规章制度。

一边想着,公主一边朝薄饼摊靠近,脑子里旋转着各种念头,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她的手心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索妮娅正密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且还以颇具权威性的口吻对她的伙伴说:“看看,有个丫头在打胖子金的主意呢!”

“是吗,可我看她是不会得手的。”瑞克一边打量着娜特莉,一边坏笑着说。

“也许她这样倒会帮我们一些忙。”珍妮的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另外两个人也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目光。

“老板,我想买薄饼。”娜特莉走上前,尽管她已经非常努力地使声音平稳一些,但依然还是显得怯生生的。

胖子金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娴熟地用袋子装好了几个薄饼。娜特莉默默在心里数到三,一边伸出手去接薄饼,一边大声喊了一声:“啊,流星。”趁着胖子金寻着她的目光朝天空中投去短暂一瞥时,娜特莉好不容易让四肢摆脱了麻木的状态,拔腿就跑。

“站住。”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一只类似钳子的东西钳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她回头一看,胖子金死命地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凶悍得吓人。“你这个卑鄙的小偷,真他妈个杂种。”

从胖子金凶恶的眼神看起来,娜特莉知道自己这次难逃厄运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索性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欢快的口哨声,然后是一个调皮的声音:“嘿,胖子金,我们又来劫富济贫了。”

她猛然感到自己手臂上的压力减轻了,胖子金正朝着反方向奔去,嘴里骂着一句句粗俗不堪的脏话,而三个人影正好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在那短短几秒中,娜特莉只是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显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现在可没有宫廷女官在她耳边提醒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但是,她的反应还没有慢得无可救药,在胖子金发现自己已经追不上那三个捣乱的小混蛋,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猎物上时。娜特莉终于撒开步子跑了起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隔壁的一条小巷。

当她终于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一厘米,只得停下休息时,她已经大约跑完了十多条小巷了。她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是想要逃离胖子金凶恶的目光。她将背靠在一堵肮脏的墙上,大口喘着粗气,根本顾不得什么“皇室的仪态”。那包代表着她初战告捷的战利品——几张快被娜特莉汗津津的手捏碎的薄饼还稳稳地躺在娜特莉的手心里。

“真是拙劣的谎言,相信除了胖子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相信。”一个嘲讽的声音在娜特莉耳畔响起。娜特莉猛然回过头,她惊讶地发现她的身旁闪动着三个人影。

刚刚说话的是个女孩,她有着一头非常美丽的金发。

“噢,你好。”娜特莉好不容易让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尽管她仍能感受到她剧烈跳动的心脏,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

她发现那三个人并没有回应她,反倒是以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她。她趁这时机,也注意到金发女孩旁边站着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男孩,他是三个人当中个子最高的。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红发女孩,一见到她,娜特莉立即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认识这个女孩。可她察觉到刚刚帮她摆脱困境的似乎就是这三个人。

这时,那个金发女孩再次以一种鄙夷的口吻说:“一个贵族……”

男孩突然接了句:“可是却从事这样的职业。”

他们俩一同笑了起来,这让娜特莉对他们的好奇心立刻转为了愤怒,这两个低贱的人,竟然敢这样嘲笑她,而她明显注意到,当金发女孩说出“贵族”这个词时,脸上透露着令人愤怒的轻蔑。

“是啊,所以,请你们,走开。”娜特莉以一种不怎么客气的腔调说道,显然,这样无理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她。

“听听,她竟然命令我们,可就在十分钟之前,我们救了她一命。”金发女孩再次以一种不依不挠的语气说。

“行了,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们何必死赖在这里呢?”一直沉默的红发女孩发话了。看的出来,她在三人当中处在比较权威的位置。

“那好吧,大姐头,反正我也早已失去了捉弄他们这种的人兴趣。”金发女孩这么说着,可是娜特莉看见她满脸的失望,显然要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这样轻易“放过”娜特莉简直是不可能。

“我的名字叫做珍妮,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你可以来镇上最大的剧院找我们。”红发女孩显得很友善地对娜特莉说。

“谢谢,我想我不会主动去找几个小偷。”娜特莉用那种惯常的冰冷口吻说道。

“噢,那好吧,也许……”珍妮的语气也比刚刚生硬了很多,不管她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完,便抽身离开了。

这是一间小得可怜的房间,在房间的中央,摆在一张破损的桌子,那腐朽的木头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四周的墙壁仿佛是被各种最肮脏的材料拼凑而成的,一块发黄,一块发绿,更不用上面还点缀着很多蜘蛛网。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张破了几个洞的帘子,将男孩与女孩的床简易的隔了起来。房子里自然还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然没有人愿意再费心去整理它们。

突然,那扇一脚就可以被踢开的门被一把钥匙打开了,珍妮领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索妮娅和瑞克。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给予一个贵族帮助。在我们看来,他们只能称为‘猪族’。不是嘛,吃完就睡,睡完就吃。”索妮娅潇洒地将金黄色的头发向后一甩,然后极不高兴地抱怨道。

“我也认为索妮说的很对,大姐头,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瑞克随即附和道。

珍妮微微笑了笑,满脸坏笑地看着她的两个伙伴:“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吸收一些新鲜血液吗,那样我们会轻松很多。”

夜幕渐渐在小镇降临,夕阳的余辉将娜特莉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了,她刚刚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她第一次成功偷窃的食物,可是那显然不能塞满她肚子的一半,她有些被抛弃了的感觉,她独自一人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上,看着漠然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在她遗弃皇室的时候,仿佛她自己也被世界遗弃了。

随着黑暗一步步吞噬小镇,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玩闹、谈话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小声,直到最后,空旷的小道上只剩下娜特莉一个人沉浸在深深的黑暗中,唯一还在空中回荡的余音是娜特莉稀疏的脚步声与她不安分的胃发出的抗议声。

她觉得自己一旦躺下,就再也无法爬起来了,她全身的骨头已经快要散架了,她全身没有一个部位不疼痛,没有一个舒适的位置,无论是痉挛得快要抽搐的胃,还是不堪重负的双腿。她没有一刻像这样渴望玛莎在她身边,玛莎!她猛然想起,今天那个似曾相识的红发女孩,也她的侍女玛莎一样,都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而且两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是那般的相象。珍妮曾经向她伸出过友谊之手,可是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身为公主的她并没有对自己语气的尖刻而内疚,只是对自己刚刚那样强烈地拒绝唯一可能的帮助感到可惜。

也许祸不单行这个词真的有一定的道理,当铁豆般大小的雨滴可是向娜特莉发动猛烈进攻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倒霉到了极点。更糟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并不小,很快娜特莉就已经全身湿透,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了。自幼娇生惯养的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一天前的她绝对想不到现在自己的处境竟会如此糟糕。

娜特莉冻得麻木的双唇颤抖着,她清楚自己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冻死。也许,她只有一个选择。远方的剧院还隐约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在朦胧的雨帘中忽隐忽现,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拖着极度疲乏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终于,她挪到了剧院门口,雨水已经覆满她的全身,她支持着用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敲了敲那扇庞大的门。

“你有什么事啊?”一个西装革履,脸上挂着一副自以为是神情的男人通过门缝用一种蔑视的语气问娜特莉。

“我……我想找珍妮。”娜特莉颤抖着,轻声回答。

“哦,看得出来。”他带着明显的嘲讽语气回答。“去后门吧。”

娜特莉绕过前门,一扇破损的门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里面有一个杂乱无章的花园,还有一间小屋伫立在花园中,屋里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她来到小屋前,敲了敲门。

“什么人哪,这么晚了。”一个抱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娜特莉的耳朵。她听得出,这是金发女孩的声音。

果然是金发女孩打开了房门,她看见娜特莉那落汤鸡似的窘样,原本想说几句挑衅的话,但最终咽了下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几眼,说:“这可是一个贵族啊。”不过她依然没有拦着娜特莉,让她走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那个小小的火盆里发出的淡淡热量,没有更多可以取暖的用品。珍妮瞥了娜特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一条毛巾给她披上,然后有些冷淡地说:“真没想到,你还是需要我们这群小偷的帮助了。”

而一旁的索妮娅和瑞克交换着嘲笑的眼神。

娜特莉在布帘后脱下湿衣服,换上了珍妮的外套,她终于感到身体不像刚刚那么麻木了,可依然冷得厉害。她来到了火盆边,把手放在上面烘烤着,希望多获取一些热量。

她看见另外三个人这时都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显然希望她说些什么。

“哦……是这样……也许,我想的话……你们可以让我留下。”娜特莉实在是想不出一些平时经常使用的冠冕堂皇的台词,只得不连贯地说出这句话。

“不,我们决不会让一个‘猪族’留在这里。”索妮娅率先叫了起来。而娜特莉听出索妮娅声音中的强烈嘲讽,她明白“猪族”绝对是一个骂人的词语。可是她认为此刻自己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

瑞克赞同地点了点头,显然,娜特莉最后的希望落在了珍妮的身上,而娜特莉已经看出,珍妮是三人中颇有权威性的人物。可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自己很傲慢地拒绝珍妮的援助之手。她在皇宫的这些,虽然不懂很多事,但是虚伪的道歉认错,她真的很拿手。过去,在她的父王母后面前,她经常以这种办法来逃脱惩罚,他们似乎也很吃她这一套。

“我真的很抱歉,今天下午的事,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无理,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娜特莉很谦虚地低下头,流畅地背出这句她说过几百遍的话。

“贵族果然很有教养,既然是这样,我想我不会介意的。”珍妮淡淡地说,“或许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您尊贵的姓名。”

珍妮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娜特莉对此相当不满,她原本以为,自己那样礼貌的道歉,会换来珍妮的一点热情的欢迎,可是看起来她想错了,但是她还是急促地说出了那个她早已想好的名字:“格丝蒂拉•;格林。”

“那好吧,欢迎你,格林。”珍妮终于有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可是娜特莉注意到,索妮娅和瑞克两人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他们怎样也想不到的。

“大姐头,我看你准是脑子真的出毛病了。”索妮娅脱口而出。

“索妮娅,我的脑子没问题,我认为格林绝对可以留下,你别忘了我们的宗旨。”珍妮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愠怒,娜特莉暗自想到,她这样子的确有几分大姐头的风范。

“劫富济贫嘛。”索妮娅以平板的声调说道,“可是你看看,她是个贵族,根本就算不上我们要帮助的那一类人。”

“而且今天下午还那么傲慢地对待大姐头。”瑞克补充道。

“她已经道歉了,我也接受了,而且她是个贵族没错,但是落魄了,对吗,格林?”珍妮用一种希望娜特莉能吐露心中秘密的目光看着娜特莉。

“你们可以叫我格丝蒂拉,我的确是个贵族的小姐,我的父亲是一名公爵,我和他从小就没什么感情,现在,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我嫁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贵族,我很讨厌这样的盲婚哑嫁,所以我就逃出来了。”娜特莉简单地说。这些话,在她逃离皇宫之前,就已经和她的侍女玛莎排练过不知多少遍了。

“听起来还挺有勇气的……”瑞克轻声嘟囔道,但当他看见索妮娅一个警告的目光后,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虽然你喜欢索妮娅,但你没有必要对她言听计从。”珍妮一语中的地说道。

瑞克的脸立刻红了,索妮娅却显得很无所谓似的盯着珍妮,显得很不满意。

局面暂时僵持了,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微弱的灯光在小小的房间闪烁着,但是显得很不稳定,就跟娜特莉的心情一样。

“我到底……可不可以留下?”娜特莉觉得有必要打破这沉重的沉默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珍妮撇撇嘴:“为什么不行呢?”

瑞克触碰到珍妮的目光,也勉强点了点头,而最让娜特莉惊讶的是,就连索妮娅也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尽管她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神情。

“我是瑞克,欢迎你加入。”瑞克淡淡地说。

“索妮娅。”索妮娅更是看也没看娜特莉,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做的是什么事,我们自称罗宾汉组合,专门劫富济贫,如果你要加入我们,就必须得经过一次考验。”珍妮说。

听到考验,索妮娅的反应比娜特莉更大:“啊,对了,还有考验了,我差点忘了。”

看到索妮娅脸上难以掩饰的喜悦,娜特莉知道这考验对她来说决不是什么好事。

“其余的事,咱们明天再说。”珍妮打了个哈欠,便将房间里的火苗熄灭了。

“等等,我的房间呢?”娜特莉不解地看着即将上床睡觉的珍妮。

索妮娅厌恶地看了娜特莉一眼,不耐烦地带着强烈的嘲讽口吻说:“格林小姐,这就是我们大家的房间,恐怕你想加入我们,就得忍受这些。”

娜特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惊讶,然后看着已经倒在床上的珍妮,震惊得几乎快要叫了起来:“你们睡觉之前不用祷告的吗?”

“向谁祷告,上帝吗,他从来没有给予我们任何帮助,我们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全是靠自己。”索妮娅冷冷地说,然后自己也躺在了珍妮旁边,而瑞克则向帘子旁边的那张床走去。

娜特莉对于她这三个新伙伴的行为简直无法理解,她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像他们这样议论上帝。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不向上帝做祈祷,于是,她独自做完祈祷,然后躺在珍妮的旁边。她发觉这张床比她在船上睡过的那张船还更加硬,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睡在了怪石嶙峋的山丘。但沉重的疲惫很快覆盖了她的全身,她终于堕入了梦乡。

昏昏沉沉的娜特莉感到几只细小的脚在她脸上飞快地移动,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惊惧地高声尖叫了起来。

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在她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叫声响起后,终于都勉强睁开了眼睛,珍妮看了看满头冷汗的娜特莉,淡淡地说:“只是老鼠,习惯了就好了。”

尽管在黑暗中,娜特莉看不见另外两个人的表情,可是她简直可以想象出,索妮娅那蔑视的目光活灵活现地在她眼前闪动,而瑞克想必也会肯定地认为她是个胆小鬼。

脸颊发烫的娜特莉轻轻道了声“对不起”就匆忙将头躲进了被子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到了普尔,小镇舒醒了过来,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来来往往的人流充斥着整个小镇。

四个人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议论着什么。在昨晚的一场虚惊后,又加上一直睡在一张比石头还硬的床上,娜特莉觉得自己简直每一块骨头都要裂开了,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别人殴打过。可是无奈的是,她的三个新伙伴似乎都没有什么怜悯心,甚至连珍妮也是一样。而她今天还必须接受考验,决定她在今后的日子里是否有容身之地。其实对于娜特莉来说,那里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地方。尤其是今天在她仔细打量那间房子后,她觉得简直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那间房子仿佛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四周的墙壁坑坑洼洼,蜘蛛网多不胜数,几乎每天都有老鼠出没,而且珍妮告诉她,还必须为剧院的演员洗衣服。这一切几乎让娜特莉觉得简直是一场噩梦。但是她宁愿这样,也不愿再回到那个美丽的牢笼。

“听着,今天的考验很简单,就是获得一点不属于自己的财物,但是,你不能向穷人下手,就这么简单。”索妮娅琥珀色的眼睛中射出轻蔑的光芒,显然认为娜特莉不可能成功。

“好的。”娜特莉努力用一种不卑不亢的声音回答。其实,汗珠已经沁满了她的额头。

珍妮站在一旁,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一副大姐头的派头。而娜特莉清楚的知道,只要索妮娅针对她,瑞克就绝对不可能帮助她。

偷窃,为什么她就离不开这个字眼呢?真是什么事也不能开头。而且她现在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受到索妮娅的讥笑不说,她就再次无处容身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可是她的目标依然没有出现,普尔这座小镇民风淳朴,很少会有那种大腹便便的家伙,因此珍妮他们的目标一般都是那些路过普尔的外地人,他们通常都是一些有钱的家伙,损失一袋两袋金币对他们来说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当然,在这些家伙不出现的时候,胖子金通常是他们的目标。而娜特莉默默地盼望着今天她不要那么倒霉,碰上那些外地的有钱人。

也许是上天真想耍弄一下娜特莉,在街的拐角处,一个合适的目标闯入她的视野,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个又大又圆的啤酒肚真好与他的圆脑袋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全身的衣服都是丝绸做成的,腰上还围着一条鹿皮皮带。

在娜特莉看到他的同时,其他三个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方向。其实娜特莉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只是虚有其表,并不是真正的富翁,那条貌似鹿皮的皮带其实也是用劣质的皮革做成的。可是娜特莉知道自己不能在三个伙伴面前充行家,这会更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爱吹嘘自己曾是个贵族的家伙。

她瞥见了其他三个人逼视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于是,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那个男人一步步向娜特莉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娜特莉咬了咬牙,向前方跑去,撞到了那个男人的啤酒肚上,趁他踉跄了几步,还没有站稳脚步的时候,娜特莉趁机去扯他挂在皮带上的钱袋。可惜娜特莉的动作始终不够敏捷,在那个男人站稳之后,钱袋也掉在了地上,十几个银币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娜特莉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都停止了,她几乎是等着那个男人大叫,然后抓住她。可是显然那个男人的反应也很慢,而在最后一刻,一个念头钻进了娜特莉的脑子里。这也许就叫做急中生智。

她抢先男人一步将他的钱袋捡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地递给那个男人,脸上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对不起,先生,我不小心撞掉了你的钱袋,现在我帮你捡起来了。”

男人从娜特莉手上接过钱袋,显得很紧张地将里面的钱点算了一遍,最后,显然松了一口气的他对娜特莉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钱袋里价值最小的那枚银币递给娜特莉,“你真是诚实的小姑娘,没有捡起我的钱就跑,说老实话,我可跑不过你。”

娜特莉显然是愣住了,她本来只想摆脱眼前的窘境,简直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打赏她。她疑惑地伸出手接过银币,然后看着男人消失在她的视野外。

她握着银币回到其他三个人身边,她不知道这算不算通过了考验,毫无疑问索妮娅会说她笨到了极点。

“这……这算是通过考验了吗?”娜特莉看着另外三个人令人费解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索妮娅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可真是幸运到了极点,你知道吗?”

“的确是这样,我真不敢相信。”瑞克的话也是同样的让人不解。

最后,娜特莉只好将目光投向珍妮。

“好吧,虽然这不能算作是成功,但也不算失败,所以,我想给你一次机会。”珍妮平淡地说,但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笑容。

娜特莉本来以为索妮娅会强烈反对,但是头一次,她没有说一句针对娜特莉的话。

“好吧,我和格丝蒂拉去那边,你和瑞克去另一边吧,我想跟她讲一些技巧。”珍妮似笑非笑地看着索妮娅,轻声说道。

索妮娅勉强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带着一丝窃笑的瑞克向左边走去。娜特莉明白,三个人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瞒着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娜特莉很有礼貌地问珍妮:“这是怎么一回事?”

珍妮淡淡地笑了,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娜特莉觉得这样的表情让她联想起另一个人,但是此刻她最不愿意想的就是那个人。

“她很吃惊,没想到你第一次就会成功。”珍妮一边向前走,一边回答道。

“可是我并不怎么成功。”娜特莉很奇怪珍妮如此轻易地看穿了她的心思,更奇怪珍妮说的话。

珍妮再次笑了,这样的她显得更加亲切,没有了什么大姐头的架子。“索妮娅没有通过考验,她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偷到,你的确是靠运气成功的,但是我们都没想到,你这个小脑瓜也不傻嘛,还挺会急中生智的。”珍妮一边说着,一边戏谑地戳了戳娜特莉的头。

娜特莉在一瞬间觉得珍妮这样做相当不礼貌,但是她很快告诉自己,这样的朋友远远比那些百般奉承,无知的灵魂外包裹着华丽的外衣的家伙好很多。

“喂,发什么呆啊,现在跟你传授知识了。”珍妮的手重重地搭在了娜特莉的肩上。

一天前的娜特莉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和一伙小偷为伍,而且还得悉心学习如何去当一个小偷。如果这一切被皇宫的任何一位皇室成员知道了,他们不气得吐血才怪呢!想到这里,娜特莉产生了一种叛逆的快感,在她以前违反了她父王和各位宫廷女官的命令常有的感觉,不过这次要强烈得多。

在撒拉国的公主正式成为小偷的成员时,在哈努的御用牧场上,一个英俊少年驾驭着一匹骏马,手持弓箭,自由自在地驰骋。他有着标准的金发碧眼,身穿一件昂贵的骑手装,那些修剪过的短发正服服帖帖地贴在他的头上,身上的每一颗纽扣显然都是经过精心的打磨,正在少年的胸前迎着灿烂的阳光闪烁着金光。无论是他潇洒的笑容,华丽的衣着,桀骜的脸庞,无一不在说明他的身份。他是哈努国的王子,也就是娜特莉的未来丈夫。

一碧万顷的草原在年轻王子的眼前延伸,他的猎物——一只小野兔,正在拼命地飞奔,希望能躲过王子手中冰冷的箭。

明媚的阳光洒在王子的脸上,那张英俊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中,已带有几分成年人的气质,开始变得棱角分明,但也有几分稚气未脱,那样无暇的笑容是一个成年的君主永远无法具有的,显然,少年的心灵也像阳光一样灿烂,像白云一样纯洁,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它没有沾染到一点污渍。

王子似乎并不真正想追到那只野兔,只是懒散地坐在马上,仿佛今天的狩猎只是为了让无聊的生活增添那么一两丝乐趣。

突然,一阵马蹄声逐渐向王子靠近,王子抚了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掉转马头,看见他的贴身侍从匆匆忙忙地向他的方向赶过来。

“殿下,你的信。”他的属下以一种优雅的姿势翻身下马,然后单膝跪在草地上,低下头,双手将信奉上。

王子做了一个非常不耐烦的手势示意他起来,然后很不满地说:“早说过别这么郑重其事了。”然后他将那封信拿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图案相当精美,然后转身问他的侍从,“是什么人送到皇宫来的,父王知道吗?”

“殿下,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当时宫门口的侍卫本来想把信先交给国王陛下,但是碰巧属下正好出来,就让侍卫把信交给我。”

王子显然有了些兴趣,他匆匆地拆开了信。

尊敬的约翰•;杰克逊王子殿下:

我是一名卑贱的撒拉国臣民,最近弊国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弊国的公主娜特莉•;米勒(也就是您的未婚妻),最近逃婚了,我认为这是对贵国的一种侮辱,显然公主是认为王子配不上她才会逃婚的,而弊国的国王比尔•;米勒更想将这件事隐瞒,显然这更是对贵国的一种不尊重,而大胆的公主竟然逃匿到了贵国境内。本来我身为一名撒拉国的臣民,是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王子,可是我觉得国王和公主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劣,显然,这次停战对米勒国王来说,只是一场游戏,我实在是看不惯国王的所作所为,如果贵国可以推翻米勒国王,对撒拉的所有子民来说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撒拉国子民

王子看过信,稍稍皱起了眉头,然后对他的侍从说:“我要回宫。”不明究竟的侍从只好上马,跟随王子回宫。

约翰和他那好战的父亲刚刚相反,他是个十足的和平爱好者,看着多年的征战,哈努国的人民一批一批被送上战场,这是他极不赞成的,而且他是那么的渴望能够与他的父亲托尼•;杰克逊单独交谈五分钟关于自己的心事,可是从来没有这个机会,他的父亲终日忙于征战,他唯一可以谈心的,就是他的母后——丽拉•;杰克逊。可是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可是这个心目中的英雄就是因为长年的征战才会疏远自己的儿子。

刚刚看到这封信时,他曾经怀疑过这也许会是一场恶作剧,但是当他想到这封信的包装纸时,他排除了这种可能。那种纸,并不是哈努国的纸张,而是撒拉国的,显然,这封信极有可能是一个撒拉国的好战分子写的。但是里面的内容,他的确是半信半疑。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米勒公主和他以前想象的完全不同,他原本以为,一个教养良好的公主,一定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贵族女孩一个样,只能当作观赏的花瓶,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自己的感情,一想到这样的婚姻,他就觉得眩晕。可是现在,他想自己会离开皇宫一段时间,去寻找这位米勒公主(即自己的未婚妻),可是却不能告诉他的父王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悄悄地离开,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就是今天夜里。想到这里,年轻的王子嘴角露出一丝调皮的笑。

“珍妮,你认为我真的适合当一个小……”娜特莉一边听着珍妮传授所有伎俩,不禁沮丧地问道。

“不是小偷,是侠盗。”珍妮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补充道,“还有,你应该和索妮娅他们一样,叫我大姐头。”

她们正走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坑坑洼洼的路面让娜特莉差点摔跤,四周弥漫着一种熏人的气味。

娜特莉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真的成为一个小偷(或者说侠盗),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珍妮所说的反应力和敏捷。

“如果不相信,就来试试。”珍妮指了指自己的钱袋,对娜特莉说。

毫无疑问,娜特莉今天的训练自然是以失败告终的。

中午时分,她们用上午娜特莉“偷”到的钱买了几个面包,一边吃着往回家的路上走。珍妮似乎不愿意向娜特莉多说自己、瑞克和索妮娅以前的事,尽管娜特莉对此很感兴趣。

当她们回到剧院后院时,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盆子,里面全是演员们的脏衣服,娜特莉惊异地睁大了眼,显然是不相信自己居然还会做这些事,可是当珍妮叹着气命令她开始的时候,她明白已经别无选择。

“抓住前面的那个小偷。”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娜特莉身后大叫道,这是一个化着浓妆的贵妇人,她那双小眼睛正散发着凶恶的光芒,直射在前面拼命奔跑的娜特莉。

娜特莉手中紧紧握着刚刚偷来的那个钱袋,距离她加入罗宾汗小组已经三天了,这是她加入后的第一次偷窃行动,经过三天的练习,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反应与敏捷都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样差,在最后一次的训练中,她甚至成功地扯下了珍妮的钱袋。这三天的日子对娜特莉来说真可谓苦不堪言,现在握着钱袋的手上,已经有好几个血泡,那些又脏又臭又硬的衣服简直快将她的手磨碎了,洗衣工的日子的确很艰难,另外,索妮娅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一点改善,似乎就因为她是个贵族,索妮娅就会针对她一辈子,不过说实话,瑞克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恶劣了,珍妮和她也是有说有笑。

终于,当她穿过了三条小巷子,来到另外三人身边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断气了。说实话,在几天的训练中,自然也包括跑步,她觉得现在自己的速度,比起刚刚逃离皇宫的时候,几乎快了一倍(尽管她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另外三人的任何一个)。当她终于喘了口气,打开钱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几个铜币,不过她还是露出了笑容,甚至连索妮娅的蔑视目光也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这样的生活尽管辛苦,充满惊险,可是比皇宫里千篇一律的日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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