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叔带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进议事厅,那个男子走到安雅身边的空位坐下,将怀里的一叠帐本整齐放到议桌上。
良叔介绍:“安公子,这位是平安。总账房先生,林氏商行各坊账目归总于他手上。”然后也坐下来。
“先说说工钱差多少?”安雅开门见山。
“每月人均三两白银,现有长工八千人,短工两千人零一人,共计一万零一人。约三万两白银。还有工长,大工长,账房先生,掌柜。总共工钱三万一千两白银。现钱庄有一万两白银,差两万两白银。”平安面无表情地说完,眼睛没看过账本一眼,一切都记在心里。安雅不禁佩服林氏用人之精准,林泽宇带走多少现银,导致账上才一万两。
“良叔你说的,未到的账目有多少?”安雅问。
“六万五千两白银。”不待良叔开口,平安脱口而出。
“派人去所有作坊贴通告。工钱定时发放,望安心。”安雅看着良叔,良叔悬起的心放下了一点,少夫人这么说定是有法子。
“再说说十万匹面料的解决办法。”安雅看向两人。
“十万匹有三万五千匹染色染错,重做需一月,原料也不够重做的。”良叔叹道。
“染错的颜色相差太吗?”
良叔出去又进来,手上拿着两个色号的面料。
安雅看了看皱眉,两个色号相差太远。
“来验货的买办怎么说?”
“重做!”良叔无奈地说。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安雅有些头疼,这般庞大数目的订单砸在手里,林氏的财政真要陷入危机。
两人皆摇头。
“便宜点,或者亏点卖给他们也不行吗?”安雅不死心地问。
两人又摇头。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重新赶一批货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原料要高价收购。染错的布匹想法子销售出去,最大程度的挽回损失。让人头疼的又是银子,经商没银子周转,等于绝路。
“三万五千匹布全部染错,染坊里有人要林氏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居然有如此下作之人,仁叔想法子揪出背后的黑手,我倒要看看是谁要置林氏于死地。”
“是,安公子,”仁叔经安雅一点,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这错不是意外,而是有心陷害。
良久,安雅问良叔。
“良叔,阿环和虎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膳房吃饭。”
“那我今天先回去陪父亲下棋,叶家所有资料明天摆我书案上。”交待完转身下楼。
和环儿在马车上换下男装,从后门溜进回到墨香居。然后去陪林绍辉下棋,一切都好像很完美。
酉时,雅居的管家来到林府。安雅吩咐仁叔尽快卖掉几处宅子,筹齐林氏商行所差的银两。
…………
墨香居
“为何今日还穿这件?新衣还没回吗?”这衣服穿三天了,再穿要臭了。安雅皱眉拎着衣服,无法忍受的样子。
“新衣做下来,快也得五天,小姐以前穿的衣物都要等上半月,精细的几月的都有。”环儿说。
“哦?没有直接卖成衣的吗?”安雅不死心地问。
“卖成衣的铺子.......没有,听都没听过。”环儿随口答道。
安雅笑了,笑得格外的明朗。
…………
十一月十五日,各坊的工钱按时发下。林家没钱的谣言不攻自破。
十一月二十八日,十万匹面料如期发货,剩余货款当场付清。众人惊喜万分。
.......
这一日,绣品坊丁掌柜拿着一小把丝线上楼,气愤地坐在安雅书案前的椅子上。
“碰避了?丁掌柜。”安雅准确地叫出来人的名号。
丁掌柜没想到安公子一眼就认出自己还算到为何而来,早就听说新来的安公子上任就解了林氏商行的燃眉之急。没想到这么年轻,长得怎么比女人还好看!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迷彩七色花线!”安雅盯着丁掌柜手中的一小把丝线。“果然精美绝伦!”
“安公子。我的伙计今日一早去叶家铺子,拿订好的迷彩七色花线。叶家织线坊掌柜说,由于众商户天天去他们东家那里喝茶,要求停止供应我们林氏的迷彩七色花线,所以不再供应给我们林是绣品坊。我只好去叶家商行找叶浩扬问个明白,他们居然门都不让我进。”自从当上林氏绣品坊的掌柜后,何曾受过这气,走哪家铺子订货不是当财神爷供着,丁掌柜着实气恼。
叶家绣线色泽鲜艳,色彩牢固,一直是各绣品坊的首选。特别是迷彩七色花线更是叶家祖传秘方上色,世间只有叶家能出七色线。
林氏虽有自己的织线坊,但是色泽度和牢固度无法和叶家线坊相比。叶家商行能让众多商家推崇,跟叶家线坊有莫大关系。百年前,叶家绣线只供叶家绣品,绣品市场几乎被叶家垄断。众多商行面临倒闭,当时的叶家家主于心不忍。对外供应叶家绣线,给众商户让出一条活路。以后叶家就成了当之无愧的杭绣代表,无人不敬服!
“迷彩七色花线.......”这是逼林氏效仿当年的叶家吗?“三日后,你再派人去,必能拿到。”
丁掌柜有些不相信,外面都在传言,林氏想一家独大,只要叶家出面断了林氏的绣线,迟早要被整垮。自己这个丁掌柜不知还能做多久。
翌日
一袭白衣飘飘的安雅站在叶府门外,环儿和虎子跟在后面。
带来的画卷递进去后,站了有一刻钟,门房方才再次开门,带着三人去见家主。
没有去厅堂而是去了书屋,只是,环儿和虎子被请到偏厅等她。
安雅进入书房后,门被门房轻轻带拢。
“安公子请坐。”叶浩扬没有抬头,伏在书案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幅画。
安雅打量周围,外面传言不假,书房挂满了各种名画,还有许多画卷整整齐齐的放在画架上。主要以花卉为主,一幅绣品正安放在书案旁边。看了关于叶家商行的资料后,她猜得没错,叶家绣品是结合名家绘画的绣法,所绣作品栩栩如生,笔墨韵味淋漓尽致。以针作画,真是巧夺天工。不愧是绝技!
她的画应该可以入他的眼吧!
良久,叶浩扬抬起头,面前的安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有一阵失神。
安雅也在打量他,身着素白宽袍,黑发束着丝带随意的披在肩上,随性而优雅。气质温润如玉,似和煦暖阳轻抚人心。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不似商贾更似文人雅客。
“这画是安公子所作?”他好听的声音磁性中带着温暖。
“可能换迷彩七色花线?”安雅嘴角微微上扬,眼带狡黠。
“........”似乎听到很不和谐的两个字眼。
“换?画是艺术,丝线是俗物。”叶浩扬皱眉。
“绣线绣出的绣品也是艺术,而叶兄把二者结合的堪称完美,小弟着实敬佩。”安雅真心拱手。
叶家绣品结合绘画进行再制做是秘而不宣的,只有叶家继承人才得其精髄。她却一眼便看透,怎能叫他不震惊。与他合作,叶浩扬有些犹豫,又着实喜欢他的画风。
“叶兄不必多虑,我们追求的东西不同。你想杭绣在你手中形成更独特的风格,使绣品更具神韵,能名扬四海。而我却只是追求利益,我们没冲突。如若叶兄不嫌弃小弟的字画拙劣,小弟随时恭候叶兄指教!”
他如此聪明,言词之间比他还了解自己。叶浩扬不禁感慨原来自己追求的是这些!
安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叶浩扬从她手中接过,在她白晳嫩滑的手腕微微停留片刻。
这是一封合约书,大致内容是:叶家商行供给林氏商行的绣线,时效是五年。而签订合约的时间是一年前,签订人是林泽宇和叶浩扬。
有了这封信,叶家既可继续供给林家绣线,还可以赌住悠悠众口。实在是一石二鸟之计。纸张还微微泛黄,真是煞费苦心。
安雅看他似有动摇,道:“世间万物,适者生存。叶兄你认为呢?怜悯之心只救得了一时,不是吗?明日叶兄邀约其他的商户我们一并把事情解决掉,可好?”顿了顿:“然后我们再谈谈怎样把这类型的画融入到你的绣品中去。”声音极具诱惑。
“好。”叶浩扬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思绪却还飘在画和绣品之间。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着黄色宽松衣群的女子走进来,女子眉眼细长,鹅蛋俏脸,乌发长垂,很是秀美柔顺,望向叶浩扬的眼神更是深情款款。
看向安雅时眼露惊艳之色,不过随即微笑点头。后面跟着个小丫头,手中托着一食盘。
“不知夫君书房有客,妾鲁莽了。”声音柔顺好听。“公子莫怪!”转身向安雅歉意地笑笑。
安雅还礼道:“夫人客气了!”看清女子原来怀有身孕。
“爹爹,娘亲。”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转眼一个四岁左右的红衣女童蹦达蹦达地走进门来,双手撒娇地展开扑向叶浩扬。
叶浩扬抱起娇憨的女儿,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又深情地看了看妻子,轻声地责备:“一会儿我会去吃,你身子重,不要老是操心我。”毫不介意有外人在面前。
向安雅介绍,“安公子,这是内子心晴,小女星辰。”
“哇......姐姐好美啊!”星辰眨巴着弯弯的眼睛,小嘴嘟嘟地说道。
“咳...咳咳.....”安雅被惊吓地呛到,走过去邪恶地捏着她的小脸蛋,“叫叔叔......小星星......叔叔!叔叔!记住了!叫声叔叔,明天带礼物给你。”安雅又开始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