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如泣,白绫低垂,低矮的村屋内亲友一色白衣,人们说话都极力压抑声线,生怕打扰死者的安宁,一个青年人静躺在狭窄的厅子中央,白布披身遮掩其瘦削的身形,惨白的脸庞安详而宁静。
母亲半弯着腰,用湿布轻擦着落在儿子脸上的香灰,儿已去,母犹在,悲苦难免,但那折着丝丝细纹的双眼却有淡淡的骄傲。
弟弟接过母亲那因为长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手,默默地对死者念道:“哥,我会照顾好妈。”
宾客往来,泣声轻轻,还有念诵经文的呢喃,使落魄的村屋多了几分压抑与平和。
而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
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汉子迈着阔步走进灵堂,一身红衣惹眼非常,手指粗的项链金光闪闪,不似参加追悼会,反而有几分像出席宴会的暴发户。
汉子进门以后也并没有按规矩鞠躬行礼,而是对着母亲叫了声姐,就大大咧咧地摊坐下来,拉开领子,用手掌抹了抹脸和脖子上的汗油,目光在村屋内扫了一圈,抱怨道:“我家大外甥似乎混得不怎么样啊,这破屋子怎么这么热?”
弟弟闻言脸色一沉。
母亲将他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舅舅冷冷看了弟弟一眼,从鳄鱼皮包中掏出一叠百元大钞,随手摔在桌子上,气场十足的说道:“这两万块拿去吧,别让人知道我的外甥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
转而又对着母亲说道:“姐啊,其实都怪你,我当初见你们孤儿寡母怪可怜的,才让大外甥跟着我混,你却非要随他去当什么游戏选手,你看吧,病了也没钱治,还有,这都什么破屋子,寒酸的啊……”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孩子的病不是有钱就治得好,而且他说想回家嘛,我就没有在城里办了。”
舅舅摇头:“城里?是出租房吧,房东肯让你办丧事才怪呢。”
母亲说道:“是自己的房子。”
舅舅冷笑道:“我们两姐弟的,你就别死要面子了,还自己的房子呢,大外甥什么货色我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还想解释。
弟弟却抄起桌子的钞票一把甩了回去。
他怒道:“我知道哥哥不去你的工厂让你很不爽,但这是追悼会,请你尊重一下哥哥!”
舅舅拿起钞票对弟弟扬了扬,骂道:“装,你就装!两万块钱够你哥做半年!”
村屋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舅舅。
舅舅这才发现,屋子有不少年轻人。
一个美貌少女拉了拉舅舅,轻声问道:“大叔……你有多久没看新闻?”
舅舅不明所以,却挺了挺那让他笑傲花丛的肥大肚子,装出一副成功人士的苦恼模样。
他说道:“你知道,生意做大了就比较忙,刚接了十几万的订单……”
美女却没有听他吹嘘,手机拨了一拨,一则几个月前的旧新闻亮在舅舅面前。
“天才选手,华夏之光!带病出战,尽露锋芒!三年蛰伏,一朝称王!“
“集话题性与传奇性于一身的电竞世界冠军,出场费用突破百万美元!”
舅舅看着新闻照片上面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惨白脸庞,一滴冷汗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