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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泪唤回离群雁

只见六个壮汉挡在了道济身前,张略识得当头一人乃当地一霸,诨名叫碧眼虎陈彪,心中也知不妙,董士宏乃一本分的手工匠,更没见过这场面,直唬得面如土色,脚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只见陈彪发话了:“和尚要走,待留了银子再走。”道济笑道:“不要吵架,要留下这银子是为啥,谁说对了银子就给他。”陈彪说:“麻麻的,便凭得我这拳头,你去买伤药也是花钱,不如把钱给我罢,也少了一番罪受。”道济也不和他说话,只对赌场中人说道:“大家前来押宝,多盼着像和尚这样赢得一兜钱走的,只是常赌博的,有谁见发家了?而就像我和尚赢到这百把两银子的,又有谁出得了这门了。”众赌徒中有沉迷不深的,顿时醒悟了不少,都悄悄的走掉了。张略听得这一席话,也是觉得追悔莫及。

陈彪见这丐僧还要坏他的生意,吩咐手下上前去打和尚,道济运起仙法,左一闪,右一躲,东一抓,西一捏,绊得这六人连连跌倒,拳脚也常招呼到伙伴身上,只道是撞了邪,纷纷跪地求饶。只有陈彪硬气,纵是摔得不能起身,兀自骂个不停。

和尚说道:“你不要骂,你可知因这赌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骂你的话,天道都听着呢。”陈彪道:“别人自愿来赌,关我何事?”道济说:“赌虽是人自愿,但没有你放印子钱,讨债殴打,逼良为娼,人家至多也是输个精光就不能赌了,单说这张略,你押了他的房产,三天后赶人家出门,他家父母妻儿又受得了?到时候不过又是几桩命案,你使得沾血的银两,岂不知有冤魂盘踞在银两上呢。”

陈彪不肯认错,只是形势所逼,也不敢再多话,知道济是为张略出头,只叫手下取了抵押的房产地据给张略。旁人便来扶他,道济也不为难他,只对他说,我在你门口呆一天,你若不服尽管再找人来,只是你这赌场,我在一时,你便都给我关门了,陈彪一楞呆住,终还是没有回头,由人扶走了。赌客见不开局了,也都散了,有的感恩戴德,也有的咒骂道济不已。

道济见事已毕,又给张略分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回去好好营生,张略流泪叩拜而别。道济又给了董士宏五十两作女儿赎身用,董士宏见有了希望,心里安定再无死意了,与董士宏在旁边茶馆内坐下歇息,道济自己喝葫芦里的酒,一边盘算着如何找董士宏的女儿,问了他们父女两人的情况,董士宏便说女儿小时候名字叫玉姐,今年十九岁,八月初五的生日,自己五十有二,是五月初五生的,钱塘人。这样聊了一多个时辰也没见陈彪再来,于是便要拉了董士宏前往顾家旧处询问。

刚要走时,变听到后面有人叫:“前面那位是道济圣僧么?”转过头来,见是个家仆装束的人:“我家赵老爷听闻赛叔和李怀春先生推荐圣僧佛法无边,恳请上门诊治我家老夫人的病。”道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让董士宏一起前往在赵家门外等候,自己随仆人进了赵府,进得客堂,便见到李怀春白面青衫坐在客位,正中一人穿着双叶宝蓝缎逍遥氅,三蓝绣花,嵌有美玉明珠。足下青缎宫靴,面润如月,慈眉善目,正是赵文会员外。原来赵员外家公子自幼患晕厥症,赵员外寻医访药数年未果,听闻有闲人说起冤孽缠身一事,便改得吃斋念佛,近日赵家公子一晕不醒,赵员外几天前便携了全家去灵隐寺做了一场大会,回来后老夫人受了劳累,又见孙儿病无起色,气急痰涌,渐渐不能行了,急请了李怀春前来看病,李怀春判断是痰淤上行,只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气血两亏如今体虚不能用药,便说无能为力,赵员外说我也不是医道中人,先生可再推荐一人能治病的?李怀春道:“咱们这临安,就我和汤万方两人,我不能治的,他也没办法,急切难请。”赵员外也是孝子,一再恳求,李怀春忽然想到:“我前几日见到一和尚道济师父,后来从我一偏房的侄儿处得知是灵隐寺僧人,他别有一种疗法治得了我没办法的病,员外可请来救治老夫人。”于是赵员外便派人到寺里请,得知道济一早下了山,又到城里来则听到流传着道济关了陈彪的赌场,便立刻前去请道济了。赵员外和道济叙了几句,道济说道:“你们也别着急,我先看看老夫人如何。”赵员外大喜道:“如此甚好。”

道济见了老夫人,见她被痰堵得嘴唇发紫,于是上前拍了夫人头两下,说“老太太死不了啦,脑袋还硬着呢。”赵员外讶道:“和尚你说得什么话。”和尚也不答,早就潜运气功,逼得肺中痰饮都到了喉中,老夫人渐渐可以呼吸了,道济又用气梳理了一道肺,口中叫道:“痰痰痰,痰走鱼尾纹,痰呀,你快出来吧!老太太要堵死了。”赵员外还在诧异“痰走鱼尾”是何咒语,一听道济劝痰出来便脑袋一片空白了,半晌才想:“这不是外行吗?”

只见痰还真听话,老太太醒来后一阵咳,便把痰都咳出来了。道济于是问李怀春开的什么药,李怀春恭敬的答到:“用了陈皮半夏,茯苓甘草。”道济一听也知药效太缓,知是李怀春看老夫人已不能治了,便开些温和之药的缘故,于是说:“我给你一方,也是陈皮半夏茯苓,再加人参、胆星、竹茹、枳实、菖蒲,四十多碗水煎成一大锅,喝完就好了。”于是要写下方子来给李怀春。赵员外叫人备好了纸笔,只见道济写字歪歪扭扭,毫无笔锋。刚写了涤痰汤几字,李怀春见道济写汤字有缺笔,没写那个日字,想是道济不太识字,写了白眼字,便自告奋勇来写,只听道济说道:“涤痰汤用半夏星,甘草橘红参茯苓,竹茹草蒲兼枳实,痰迷舌强服之醒。”便一一记下了,道济又详说了各药用量几钱。李怀春就派人煎药去了,赵员外也惊喜不胜,请道济上座,便要磕头,恳请道济也救他小儿子一命。

道济早知道了缘由,只说,这也不难,我这里有要命丹一枚,你需找好了药引,一枚就见效。李怀春又不解问道:“何为要命丹?”和尚说:“这阎王把人给拘了去,我这一枚丹药吃下去便把命要了回来,故称要命丹,全名霹雳无敌上八宝伸腿瞪眼药丸!”李怀春还欲再问。赵员外急了忙问药引为何物。

道济说:“公子病如深陷泥潭,我第一这要得一五月五日出生的男子泪水,年纪五二,应得巽卦,君子以申命行事。”李怀春听罢不敢再问,赵员外也连忙答好。

道济继续说:“欲拔病根,则需要一个八月初五出生的女子的泪水,年纪一九,应得升卦。则可破土而出矣”李怀春心中想道:“八五应得升卦,那一十九岁又是为何,听个和尚在说易,也倒是稀奇事。”

赵员外连忙遣了全部家仆去找,刚出门就问到了董士宏五十二岁五月初五生,便叫了进去,不一会儿,有奴婢来报姑奶奶家丫环春娘恰是一十九岁,八月初五生的,赵员外连忙叫去找来,董士宏一见果然是女儿,眼泪就淌了下来,春娘一看眼前是父亲,也啼哭起来。道济哈哈大笑,用碗接了两人泪水,化开那乌黑药丸,来喂赵公子,又运起气,也调理了一番赵公子的身体各处,不多时,小孩已能醒转说话。赵员外大喜,道济方才说了董士宏父女两人的事,赵员外忙帮了董士宏一百两银子,叫重新买了丫环给姑奶奶家,便让董士宏领女儿走了,董士宏父女谢别道济不提。

当天赵员外宴请道济与李怀春,言谈中见道济满怀经纶,知是世外高人,赵员外便要拜道济为师,又要给道济银两,又要给道济做身衣服,道济一概不要,只劝赵员外多行善事,便灾病自消了,赵员外无法,只好说:“师父,从此我这赵家,便是师父的俗家一般,什么时候愿意来,什么时候就来,我都在家里恭候着。”后来道济也念了一遍汤头歌诀给李怀春记了,李怀春见其中用药得当,况且还有些未闻之药,未见之方,知是宝贝,把原稿贴身收好,待来日细细请教道济。

当日道济从下午喝到日已西斜,醉薰薰的唱着劝世歌回了灵隐寺,到门口见四下无人,又将当票沾了席间带回的蜜饯外的蜜糖,又爬上将当票贴到门上,又自回大碑楼睡了。

又有知客僧人看见门上当票,报与广亮,广亮被杖责后正趴着休息,听了当票和钱数后,大赞不已:“我就道小甲是实诚人,每逢初一十五……”,广宝被打了五杖,矣是疼痛难耐,在一旁恨恨不已:“师兄别说了,先赎回衣服藏好,须知要防火、防盗、防济颠哩。”

当值和尚架了楼梯,叫了几个善扒皮的和尚也没能将当票扒下,于是又只有拆下门扇,趁天光赶去赎当,一路着急,众僧也只有吆喝着穿街过巷。路人只当和尚们要强身健体,虽目瞪口呆,但都已自以为知道缘由了,也就不再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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