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东,看到的都是逃难的灾民。
因为粮食是超重物资,需要费些时日才能运到,所以风墨瑾把一行人分成两路,一路人连夜疾驰,车马奔腾,先去安抚灾民,一路人运送粮食随后赶到。
因为担心路上会遇到蛮横的土匪来抢粮食,所以众位军士都很小心防范,不敢有丝毫大意。
东岌地势较高,受到的旱灾尤其严重。
几千里的大地竟然全部荒废,颗粒无收,老百姓没有粮食用来做饭,锅下面也没有薪柴,水缸里也没有水可取用,如果不逃的话,一家人只能活活饿死,惨不忍睹。
风墨瑾察看灾情,经过休息处扎的帐篷里却没有看到落夕瑶。风墨瑾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此刻也无暇他顾。仍旧出去。
官府像平日一样发放粮食。平价卖给百姓,比较方便。但是落夕瑶对此甚是不解,为什么不直接发放,还要跟灾民索要钱财,跟随她的中士说,是因为他们带来的粮食不够,怕引发暴乱,只能如此。
落夕瑶心想,官府像平日一样发放粮食,平价卖给百姓,虽然比较方便,然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可能因为一点粮食来到城里。所以官府平价出售粮食,仅仅能够惠及住在近处的百姓,不能惠及住在远处的百姓。
殷富人家,把他们的粮食在乡下平价出售,那么远近都方便了。然而没有一定钱财的人,不能买进粮食。所以有人平价出售粮食,仅仅只能惠及比较贫穷的人,不能惠及非常贫穷的人。
这样的话,那些穷苦人家不就只有饿死的命了吗?
落夕瑶苦思法子,风墨瑾看到她时,她正在熬粥,搅拌大锅的时候也满脸愁容。本来已经累到快要瘫软的风墨瑾,看到一身农妇装扮的她,竟也重新振作了精神。
看到风墨瑾的时候,他的模样实在狼狈,落夕瑶很是担忧,“喝点粥水再去吧,我怕你撑不住。”
落夕瑶给风墨瑾舀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风墨瑾握住了她的手,掌心微暖。
落夕瑶突然想到,或许可以使用齐彦槐的办法。
据书记载,“齐彦槐以此,定图赈之法。至今岁三月,计捐钱十有二晚四千余缗(mín )矣。而殷富之家,好行其德,复于其间为粥以赈,城乡设厂十余处,计所捐又不下万数千缗,饥民赖以全活者无算。”
落夕瑶跟风墨瑾说了,风墨瑾也觉得此计可行。遂召集所有大臣开会商讨,四处游说,捐集钱财,而之前卖粮食的钱也一并捐出。
看到情况有些好转,死亡人数有所降低,落夕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也忍不住为自己来之前的意图感到愧疚。
挽救生命的大事,差点被她当成儿戏。现在情况如此混乱,她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她做不到。
以前落夕瑶一直以为,只是小说上写的,都是假的,不必在意。但是现在,她就在小说里,她是活生生的生命啊,她是人,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落夕瑶真切地感受到,小说里的人物都是有生命的啊,它会嚎啕大哭,它会哈哈大笑,它的脉搏在跳动,它的心也在跳动。即便……
它没有活在你我的心中,可是至少……它活在作者的心中!
傍晚时分,大家仍然在忙。虽然灾情已经有所缓解,但这个地方终究无法恢复到从前。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可以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依旧沉重。
落夕瑶实在是累了,随便找屋檐下的一个角落就能睡着。正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有人摇醒她。
说不气是假的,可一看对方是位老奶奶,落夕瑶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
“奶奶,您有事吗?”
“丫头,不认得我了?前两天你帮忙包扎过伤口的老婆子啊?”
落夕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是徐奶奶啊!”
徐奶奶是东岌一个小村庄的老人,为人非常开朗,也非常乐观,看到她,落夕瑶就会想起自己的奶奶。
落夕瑶的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一了,腿脚不好,眼睛也不好,近些年来腰也开始不好。可是老人家很爱笑,为人也特别和善,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着落夕瑶。
落夕瑶的妈妈经常说,“都是你奶奶惯的,再吃,再吃就变成猪了!”然后落夕瑶就会跑到奶奶怀里撒娇:“奶奶,你看我妈她……”然后奶奶就会把她的心肝宝贝护着。
她这孙女可真不孝,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落夕瑶一阵鼻子酸。回过头来,对徐奶奶说:“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啊,这回我老婆子是找你来说亲的。”
“啊?说亲!”落夕瑶伤心的情绪还没缓过来,又被吓了一跳。
“瞧,老婆子已经把画册给你拿来了,挑着哪个是哪个!”
徐奶奶拿出画册一页页翻给她看,有年轻的,长得帅,但是没钱。有非常有钱的,但是年纪大长得丑。有人才人品还有家世都不错的,但是丧偶。
落夕瑶不禁内牛满面……我看起来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落夕瑶低着头,想着要怎么跟徐奶奶说,寻思了片刻,落夕瑶很认真地对徐奶奶说:“奶奶,我对有钱人没兴趣。”
徐奶奶笑眯眯地说:“那喜欢什么?告诉我,我老婆子给你留意。哦,我知道了,你喜欢长得帅的,奶奶这里……”
喜欢什么?……落夕瑶的视线飘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向前面空旷的空地上站立着的那笔直而又俊逸的身影。
不知怎的,他平时也在腰间挎剑,今天看起来却格外英武,格外迷人。身为王爷,帝王之子,却不骄不奢,不贪不污,凡事亲力亲为,又有权有势,长得还妖孽,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落夕瑶握住徐奶奶的手,“奶奶,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对不起,让您白跑一趟了。”
落夕瑶说完,觉得脸烫得不行。反倒是徐奶奶,也不觉得尴尬,很是爽朗,“是我老婆子胡乱猜测孩子们的心了。不管怎么样,老婆子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嗯,我会的。”
落夕瑶看着徐奶奶,很快点点头。
“对了,奶奶,您找到您儿子了没有?”
“唉,别提了,那死家伙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您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嗯,承你贵言。”
两个人寒暄了秦久,送徐奶奶出去的时候,落夕瑶往远处看,风墨瑾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也许是知道回到王府以后一切就得回归原点,所以落夕瑶格外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