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打开了卷帘门,清晨的微光洒进黑暗的小店,他眯了眯眼睛,好让自己快些适应白天的环境,一夜的沉睡让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走进院子,开始清点货物,几分钟过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几分钟的巡视总让他有种指点江山的满足感,但是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这让这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非常不高兴,他恼怒的扯下披在上面的黑布,露出下面漆黑的铁笼,笼中铺着干草,纯白的女孩蜷缩在上面,就像只受冻的幼兽。
她是昨天被老板抓到的,在这之前他的店铺频繁失窃。在痛骂了好几天之后他埋伏在了院子里,十二点左右,这个女孩翻进了三米多高的围墙,猫一般轻盈……然后就狠狠地栽在了这个大铁笼上,吓得老板发出了小女生一般的尖叫……想起这个他就来气!
他冷冷的看着女孩,随手在货堆上拿了块腊肉丢了进去。本来这种非法囚禁就是不被允许的,他也不准备对这个毫无姿色的女孩做什么,相反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要不是这个女孩死倔着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说,他也不会关她到现在。
唉,算了,就当是自己倒霉吧,一会儿说她几句放了算了。他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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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地走在大城市一尘不染的柏油马路上,那两匹健壮的白马显然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兴奋地抖动自己的前蹄,弄得车厢一阵晃动。车夫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厢前,高顶的绅士帽下露出花白的头发,显然这一趟旅程让这个老人相当疲倦。
“管家,什么时候了?”
老人猛地惊醒,扶正帽子,看了看表,偏头对着车厢说:“五点半,殿下,再休息会儿吧。”
“哦,”车厢里传来少年失落的声音,“我挺想看看七点半的王都的。”
啪的一声,他打开了车窗,露出头看外面的景色,五点半的王都,大部分人还在睡觉,古意的马车行驶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那样的王都是最繁华的。”他轻声说。
管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少年的笑声,他偏过头去,看见那张清秀的脸露出顽皮的笑,“不过如果是在那个时候进城,回头率绝对是百分百啊!”
他想像了一下人们脸上怪异的表情,会心的一笑,顺带着在地上抽了一鞭,少年肆意的笑声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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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夏用手枕着自己的下巴,哼着一首不知道名字的小曲。他趴在车窗上,风从每一个角落带来不同的声音,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到十分惬意。马车缓缓驶过郊区,进入了一条商业街。不远处,黑色的铁笼进入他的视野,他微微眯起眼睛,里面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他努力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铁笼内的东西。
“管家,停车!”他猛地大声嘶吼起来。
管家猛地向后一拉缰绳,仿佛悬崖勒马。他疑惑的转过头,少年跌跌撞撞的跳下车,兴奋紧张的像看到糖果的小孩。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老板满脸笑容地从店里走出。视线不留痕迹的在客人身上扫过,纯黑色燕尾服,深红色领带,胸口刺绣着血色的罂粟花,一般来说他不会这样看客人,但是停在门口的马车实在是太显眼了,他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看起来挺有钱的,他得出结论。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伊夏看向笼子中已经醒来的女孩,她正在捧着那块腊肉啃,感觉跟个松鼠似的。
老板愣了一下,偷偷地看了看伊夏的脸色,听说有钱人都有些特殊的癖好,莫非眼前这位就是?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女孩绝对不能让他带走,要是这人闹出了什么事,警察追查到自己可就完了,自己的小店还经不起这么折腾。
“啊,小伙子你认识她吗?这是个来我店偷东西的野孩子,我正准备联系警察局呢。”他一边说一边看伊夏的脸色,把警察局三个字咬的很重。
伊夏歪头看着老板,“不用了。”他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我是她哥哥,我们前两天刚来王都,这孩子和我走散了,很抱歉她给你带来了麻烦。”
他看见老板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便掏出了钱包,数出几张大面值的钞票,“这些够吗?就当是赔礼好了。”
老板接过钞票,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直觉告诉他,交给这个人不合适,再说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鬼话谁会信啊,可王都是零种的地盘,自己一个人类在王都要是惹到哪个大人物,被搞得倾家荡产都不奇怪。
他掂了掂手中的钞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出挂在裤子上的钥匙打开铁笼。伊夏走过来,把女孩横抱在胸前,整个过程女孩没有一点反抗,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年,她紧皱着秀气的眉头,瞳孔中充满警惕与茫然的混合物。她缓缓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像是在鉴定一块绝世宝玉。
一切仿佛故人见。
男孩低下头,小声说:“乖,别乱动。”女孩戳了戳他的脸,乖乖地缩回自己的手。她听到背后老板的声音远远传来,“年轻人,你最好小心点。随便从外面带女孩回家是不好的。”老板顿了顿,“尤其是这样的小偷。”
伊夏停止向前的脚步,女孩的长裙掀开了一点,小腿处露出一大块青紫,那是昨天晚上撞在铁笼上造成的。他沉默着,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块瘀痕。
“大叔,管好你的嘴。”他转头微笑,温文尔雅,“否则我不介意让警察局多接一个失踪案。”
老板默默地听着马蹄声消散在街道中,往背后一摸,冷汗浸透整件衣服。他忽然疯了一样跑进屋子,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电话声,“喂,是警察局吗?对,对。我是昨天报盗窃案的人……有个年轻人来我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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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夏坐在马车内的宫廷椅上,一只手撑着头,看起来他是在打瞌睡,凑近看就知道,他正眯着双眼观察这在车厢内四处乱摸的女孩,她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看得出来已经很多天没洗了。他暗暗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女孩多关注他一点,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告诉她一些事情,不过目前来说她显然对车厢里那副大师真迹的画作更有兴趣。
“殿下,您辛苦了。”管家的声音透过车厢传来。
伊夏叹了口气,“可不是吗。”他把身子侧了侧,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装贵族也真是够难的,老实说我挺紧张的。”尤其是你还不过来帮我,他在心里吐槽。
“看得出来,殿下您的腿没抖还是挺让我意外的。”
“不要说那么直白好不好,”伊夏回头看了看女孩,对着前面小声说,“被人家听到就不好了。”
他看向要伸手撕画的女孩,“要撕就撕下来呗?”他随意的问了一句。
女孩的手突然地僵住,伊夏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装一次傻,继续伸手撕画。
“哦,”男孩再次转头,笑了笑,“我说的是面具,画就别撕了,挺贵的。”
伊夏听到了一种撕裂声,就像是把口香糖从桌面上撕下来,那是女孩在缓慢地揭下自己的面具,他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莫名有种揭穿他人的得意感。什么样的脸才需要面具来遮挡?那是上帝最原初的造物,世上最精致的雕琢品。没有词汇能够描绘她的美,没有词汇是为这样的美而造的,看着她,就像看着画中的天使睁开眼睛。如果有什么能弥补她小学生一样的身高就完美了,伊夏呆呆的想到。
“等了太久。”有个声音说,“几千年了。”他忽然感觉有种情感在体内复苏,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天空中,威严的神祇俯视人间,无助的男孩抱着冰冷的女孩失声痛哭,她的血在地面上流淌交汇,生长出一株株曼珠沙华。他用力地摇晃脑袋,想要把这些画面驱逐出去。
伊夏眨了眨眼,看起来他还坐在椅子上,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女孩微微弯腰,长发遮住双眼,像是电影中的女鬼,他吓得手脚一阵乱动,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顶住他的腰。
“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