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好……
次日,清晨,琼依我吩咐帮着打点了行装,郎彦路过门口看到后,立马了然,不及我出声,就兴高采烈地说道:“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好!”我们出了黎蒂斯,薇薇安不舍地拉着我说:“为何这么急着走!”
我安慰她,说:“还会再见的!”她看我真得将行李放上了车,就急了:“唉,你还真不等哥哥回来了!”他是不想看到我才躲出去的,心里不由得抽疼,皱了眉头,咽下翻涌至咽的哭痛,说:“不必了,由你转告一样的!”郎彦搂了我的肩膀为我打开一侧的车门,细心地用手遮住头顶的车篷,以免碰到我,而后他坐了进来,靠近我身边。
我在纽纳姆近郊为他找了一处小公寓。离纽纳姆不远,步行15分钟路程。房东是个寡居的老太太,十分热情,她说她喜欢热闹的年轻人,并热心地为我们介绍附近的特色店,游玩的地方,甚至每日公寓由她做主安排的餐类,由谁谁负责衣服洗涤,不忍拂她好意,只好听她絮絮交代了一遍。
临了她倒是说了一句与此无关的话,她狡黠地冲我挤眉弄眼,做出只让我一人听见的样子,却将声音放到我与郎彦刚好都听得明明白白:“姑娘,你的男友真是迷人极了,可要抓牢了,谁都年轻过!”
我羞愤难当,扯了声音道:“您误会了,他是我弟弟!”她滑稽地笑道:“我明白的很,都这么说,不是哥哥,就是弟弟!”
我急的脸红脖子粗,郎彦却在一旁呵呵地笑起来,简直太离谱了!我第一次碰到爱嚼舌的英国人,以前总是以为英国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类。
直到进了房间,我帮他收拾行李,还听得到哧哧地闷笑声自身后传来,我将衣物往床上一甩,大声说:“郎彦,你有完没完,你再这么着我可真恼了!”
他捂着肚子滚到了床上,眼里有泪花在闪,绷着笑说:“不,不笑了,我受不了了!”我直接拿衣物甩到了他身上:“你还笑,你还笑!”
有几下真甩的狠了点,他吃痛之下就拽住了衣物,与我相持之下,不料想他又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她话里有几分道理!”这下真是羞红满面,狠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郎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皮了,来日不要怪我,在母亲面前告你的状!你自找的!”
我抿了嘴,再也不理他,他告饶道:“我错了还不成嘛……我饿了!”到底小我两岁,饿了还不得让我帮着找吃的!看他真饿狠了的可怜摸样,方才心中的异样与难堪一瞬便没了踪影。
一日课业结束后,我邀了索菲一起去公寓看望郎彦。夕晖真美,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落日像熟透了的火景柿子,自西天滑坠下去。那座朴素的砌砖公寓楼坐北朝南,我们自东面走近它,它正沐浴在夕晖中仿若镀上了明金,璨目不已。
进得客厅,老太太先就迎了上来,顺手交给我一沓大号的方方正正的信件包裹,说:“小姐既然来了,你就顺便将这些带上去交给郎先生!我这几日外出没看信箱,积了这么多了!”我接了过来,拿着信封一件件看过,有来自巴黎的,德国的,意大利的,是商业邮件吧,难为他如此勤奋,游玩还不忘工作。
进得房间,我介绍索菲与他认识,并随手将信件放在了桌上,他看到不由得一愣,也不顾礼仪,没与索菲打招呼,转身先将它们放入了抽屉里,我见势,不过顺口一说:“够勤奋的,出来玩儿还不忘工作,改日我替你在父亲面前邀功!”
谁知他急急辩解道:“不是,不是,这是我订阅的一些商业周刊,反正无事,了解下欧洲最新的商业信息,打发时间而已!”我心中暗暗打鼓,却也没深想,只道,反正是于生意有帮助的,多用些心思也正常。
抬头发现索菲也愣在一边,痴痴傻傻地,只看着郎彦的背影,心里一乐,嘿,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古怪。
大家本来磨磨蹭蹭地正吃着饭,不知谁提议要比歌,唱不出来的把剩余的食物解决掉,房东老太太看到食物有剩,一准啰嗦半晌,偏偏她的厨艺差劲地很,实难下咽。
大家都极为赞成,我清楚地记得我先唱了第一首《茉花》,郎彦不甘示弱唱了第二首《秋的怀念》,索菲唱了《夜来香》,我轻轻敲着碗碟为他们伴奏,后来边唱边大笑,乱作了一团,闹腾的不得了。
朦胧地灯光笼在三张光洁的脸上,映在含笑的眼中莹莹跳动,犹如为颂扬青春点燃的篝火,清脆的敲击声化成跃动的音符,漂浮在惬意微醺的空气中,萦绕在四周,时光绮丽流离,不易察觉间已陶陶然,无酒也醉人,这易逝的年华啊……
几个回合后,索菲到底落了下风,看来林绘烨女士虽然教了她不少中文歌,但遇上我们这些歌匣子她只有吃亏的份儿,搜肠刮肚之下,她急得汗都出来了,郎彦为她解围道:“算了算了,还是由我这个唯一的男士来解决得了!”说完他就把盘子里的食物夹了过去,索菲倒真的感激坏了,眼中溢出异样的神采来。
纽纳姆向来如女子般娴静。不论何时,走在院内的小径上或者学院林荫路上,都只有儒雅的私语,听不到狂放的笑谈。这是种骨子里的雅致,自觉的隔离一切看似无关大碍的粗习陋行,亲近高尚。自收信处出来,我可以倚靠在任何一棵百年老树厚实的脊背上拆看私人信件,而不必担心被人打扰。
微风拂过,垂柳绿缎带般的枝条婆娑起舞,紧密互生的细长叶子毫不客气投在洁白如雪的便笺上,时不时摆动几下,顾影自怜。
奥利希在信中说:“亲爱的冰儿:又到了樱桃结果的季节,我的朋友,你好吗?在那样一个致知笃行厚德载物的殿堂,我的朋友一定是极好的。无数个黄昏从书案上抬起头时,文思滞结独自外出散步时,新作有幸得以面世时,我禁不住这样自问自答,急切地想要了解你的近况,与你分享我简单的快乐与偶现的忧伤。想到远方有位知心知意的朋友会同我一样嘴角上扬,同我一样会意,就安心,就充满力量,那一点点的忧伤像不曾降临。是你给了我对友情的企盼,这方面我不再觉得荒芜匮乏,唯一渴望的是能与你再见面,促膝夜话,那是我最美好的时光,我的要求越来越多了,还是就此搁笔。你亲爱的奥利希”。我收起信件,正如奥利希所说,会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