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到索菲抱着书本,侧头静静地立在一旁,巧笑,清凌凌的光映了她一身,我一时看呆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嬉笑道:“嗨,那样舒适的笑我可是第一次见,倒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引来你那样的笑容,真嫉妒死我了!”
我有意吊她胃口,她那么精灵的一个人,偏偏也会上当,我故作神秘地说:“远方的知心朋友!”她一听不依了,一跺脚,撅嘴道:“允冰儿,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几个知心朋友,我排第几?”
怎么人人都问我,他们排第几,我无奈地一甩头发,头也不回走了,索菲在后面真急了:“唉,允冰儿,你别太过分啊,这问题我只对你才问得出口,不说拉倒,别找我练琴!”
我转过身,微微一笑,说:“这么说你承认了!啊?”她看我笑得邪气,直接将书放到草坪上,伸手来抓我:“允冰儿你有意的是不是?”我忍着笑声连连摆手道:“是的,我承认有意试你好了吧!”
青青草尖上有精灵样跳动不定的光,直让人微笑不已,我说:“她叫奥利希,德国人,在店里认识的,我不会瞒你,交代地够老实了吧!”她才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她姓什么?”我逗她道:“你干吗,问这么清楚有何居心?”
她无奈地笑笑:“你放心,我不会找她比排行去,你居然还护上她了!”我正经言道:“她姓温特!是个作家!”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温特?那个机械大王的女儿?”我点点头,她不再言语,只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允冰儿,你向来招惹人……不论男女,你没救了你!”她无意中道出个中事实,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
天色已晚,夜虫啁啾声不绝于耳,路灯朦胧幽幽的光亮,令纽纳姆看上去像蒙了面纱的神秘女子。由自习室出来进至寝舍,刚放下书本,舍监通知说,有人在接待室等我。
接待室静极了,她却显得坐立不安,看到我,就像遇到救星似得扑了过来,啜泣不止,犹如梨花带雨,我由着她哭了一会儿,而后拍着她的背,说:“薇薇安,怎么了?”
她气愤地说:“冰儿,我怎么有这样的哥哥?”我疑惑道:“翰墨怎么了?”她将身子一扭,说:“是他央人买去了《江南女儿》!你走后,他将画藏在书房,不准人进,我好奇就私自开了锁才发现。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怨不得他介意我的年轻得志,不过是他导演的一场闹剧!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我快速地思索,终于明白事情原委,一直困扰我的疑惑终究还是得到证实,他居然为了一幅画就参与了竞价,当然是借他顶要好的朋友之名。
这明显伤了薇薇安作为艺术家的自尊,因为在她看来这等同于自己的哥哥操纵了整个画展,导致未能如实反应她的水准。
我当然明白她介意什么,会意笑道:“薇薇安,你实在不必急成这样!”
她看到我笑,错愕至极:“冰儿,我以为你能了解我,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我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我说:“薇薇安,道理很简单,翰墨参与,正好肯定了它们的商业及艺术价值。你想啊,咱们这边只他一人参与了,算不上暗箱操作,私下抬价。他一人之力,可管不住别人喊价,如果作品没人看好,自然没人出更高的价;那些画商可都是老油子,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是不是?价格节节攀升,可见他们打心眼里认可你的作品。你怎么可以仅仅因为翰墨参与,动摇自己的信心?”
她停止了哭泣,想了想,又道:“那《江南女儿》之后的那些作品呢,也是受了影响才拍出去的啊!”
我笑道:“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商业效应,岂是你我说了算的,要怨就怨你将《江南女儿》画的太好,可惜又只有一幅,大家都去抢剩余的作品了嘛!”
她破涕而笑:“冰儿,你真好!只是哥哥着了魔似的,非要留下那幅作品,你走后他更发疯了,日日看着那幅画自斟自饮!你将他怎么了?”
我立起身,躲避薇薇安探询地目光,窗外幽幽的灯光也这样刺目,眼中顷刻间朦朦胧胧,喉间隐痛:“薇薇安,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好打听了?”
她走到我身后,轻叹一声:“我那个既痴傻又可怜的哥哥啊!”她将手轻轻放在我肩上,说:“你难道真得要为了亲情的缘故,割舍爱情?难道没有其他方法?”
我恳请她:“这是旁观者当局者都清的事实,他却宁肯作茧自缚,日日不死心做困兽斗,薇薇安,帮帮你的哥哥!”
她犯难道:“只怕你低估了他的专情,这我可不敢大包大揽!况且由我看来,你对他未必无情!只有我那个傻哥哥蒙在鼓里!”
我否认:“薇薇安,够了!一份不以现实为根基的情感等同于一场虚无!一旦有情也成无情!只是一线之隔!”
她说:“听来似乎很有道理,细细分析来呢?不过是责任二字。想来爱情是既神圣又世俗的。你们都被祖业及不可推卸的家族责任绊住了脚。那么我问你一句,如果他肯为了你舍下家族托付你会怎样,能许他爱情吗?”
我一时无力,手扶在窗台上,支撑着自己:“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牺牲,爱情就成了自私的!”
她步步紧逼:“如果他乐意这么做呢?”我正色道:“我不与你讨论假设性的问题!”
她轻哼出声:“真不愧是剑桥的高材生!在我看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某些问题现时看来是问题,时过境迁未必仍是问题,那要看这份感情够不够执著,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她斩钉截铁,像在宣布预言一般,我猛一激灵,有发肤割裂般的疼痛自心底深处翻涌起来,她像意识到什么似得,连声说:“抱歉,冰儿,原谅我口不择言,我只是过于心疼哥哥!”我虚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一****与索菲在马歇尔经济图书馆查阅书籍,毕业考核已至,正做准备。见郎彦匆匆奔了来,他神色慌张间碰掉了别人桌上的书籍,甚至都没有道歉,我预感将有大难临头。
他走到我的身边耳语道:“冰儿,叔叔出事了!”我猛立起身,桌椅擦地的响声引来众人的目光,我却恍若未闻,大声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