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换过衣物出来,大门处已有人通报,我与母亲迎了出去,小姨的手挽在……瞿秋和的肘间,走了过来,这是这些年来又一件意外的事,他们保密工作做的确实到位。
我似笑非笑地冲着瞿秋和大喊了一声:“姨夫,你来了!”这个称呼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瞿秋和泛起复杂的笑容,因为彼此太熟悉了,他显然吓了一跳,小姨则快言快语道:“冰儿,瞧你这张嘴!”
我回道:“怎么,不乐意听啊?哪有你们这么瞒人的,一大早就被母亲折腾起来,欢迎未来姨夫,还不许人过过嘴瘾?”
母亲在旁道:“没大没小!幸好瞿先生不是外人!”
我说:“妈,还瞿先生呢,该改口了!”
母亲说:“正是,秋和!快坐!这是第二次来家里吧?”
瞿秋和道:“是的。”
母亲本是无意一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我噗地笑出声,笑得意犹未尽,心想母亲大概是想办喜事想疯了,小姨的娇纵又上来了,指着我道:“姐姐,你看看她!”
瞿秋和也无奈地望住我,好一会儿才对母亲说:“我们打算下月初去国外旅行结婚,姐姐说呢!”
母亲笑道:“我是没有意见的,我只要苏苏幸福。”
小姨感动地握住了母亲的手,妈妈拍拍她,说:“正好今天你们来了,有一事通知你们:我想,年底将冰儿彦儿的喜事也给办了。”
小姨笑道:“呀,那可太好了!双喜临门!”
我立马阴了脸,道:“妈,我可没答应!您不能强迫我!”
小姨报复似得,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而瞿秋和则极有深意地望着我。
母亲说:“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我不低头:“母亲,恕我不能从命,强求不会幸福!”
母亲一准气得狠了,说:“你翅膀硬了,要造反了,是不是?难道做母亲的会害你?”
小姨走上前,安抚母亲道:“姐姐,你得给冰儿一些时间!”
这是我与母亲第一次发生争执,看她生气,而且是真得生气,想到自己的委屈,泪就掉了下来,每逢狼狈不堪,总是遇上瞿秋和,只得躲到角落去,扭头去了自己的房间。
瞿秋和跟了过来,说:“冰儿,能进去吗?”
我在门后压抑着哭声,就像有些东西正在失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又问了一声:“冰儿,我能进去吗?”
我啜泣着,用手拂去泪水,强自镇定,说:“进来吧。”
他脸上的疼惜,一如当初带我出国之时,他让我坐在床上,而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说:“冰儿,你我虽然年龄差距极大,但我总觉得自己最为了解你,既是你的父辈,也可视为忘年交,是不是?”
我点点头,他又说:“老实讲,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想点头却终究摇了摇头,他一时不能理解,问:“冰儿,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先生,我只是不想成婚,与有没有喜欢的人无关!”
他说:“傻孩子,人长大了终究是要成家的!我曾经以为自己会独身一生,结果不是也要成家了吗?让亲人看自己孤单度日,他们内心会不得安宁,是很自私的做法,与世俗抗衡是需要勇气的。”
我说:“先生,为什么我不能选择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他说:“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女儿,你是你,又不能只为你,你一去国外七年,是为了什么,学成归来,又为了什么?总不是为了惹母亲伤心难过吧?”
我静静想着。人们总是为情困,为情苦,为什么?对一些人有情,就注定对另外一些人无情吗,这样的轮回辗转究竟为什么!依心行事,多奢侈啊!
我为亲情归来,拼尽了全身力气,难道是为了令母亲伤心?为了讨母亲欢心,要违心与彦弟成亲?然后让大家都葬送自己的生活,或许没那么糟,只不过是没有爱的婚姻而已,相敬如宾的夫妻,天下有千千万,谁也不会比谁更悲惨,平平淡淡不会多可怕。
但我无法容忍自己稀里糊涂的过活,感情没有回应,对别人造成多大的痛苦,难道不是尝过一次了?还要再加害一人吗?在我具备爱的能力前,不如独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我等待郎彦归来。
他披着星辉走来,听丫环说我在长廊等他,他就默契地来到我常呆的地方。还那样远,他说:“冰儿,我来了!”我听得出他带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我说:“郎,郎彦,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啊!”
我差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轻笑出声:“冰儿,你等我,就是要我看月亮来的啊?”
我不自觉吭了几声,道:“郎彦,我请你原谅我,我没法答应与你成亲!”
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我想他是滑脚了,月光有迷惑人的魔力,它会令人有头重脚轻地错觉。
他说:“冰儿,我就知道终有这么一天,褪去两小无猜的外衣,问自己,你把允冰儿视作什么人?”他苦笑着,走近我,问:“冰儿,你想知道答案吗?”
我摇了摇头,他一把抓住我,绝望地吼道:“不准你摇头!我一无所有!现在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我说:“郎彦,对不起,你怎么可以这样自弃!”我突然发觉,自己又做了件错事,心疼起来,是手足割裂的疼痛,我拽着他的手臂,急急辩解:“彦弟,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
他说:“你记得吗?你离家的那个晚上,月亮比这个还大还圆,你让我发誓永远在这个家守候你的到来!到头来再心诚的誓言也经不起岁月和人心的多变!”
我不由得哭出声来:“彦弟,我只有一颗心!它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却总是弄巧成拙,我怎么办?”
他捏起我的手,说:“你终于承认了,你的心已经交付给了别人?”
面对他的眼睛,我只有如实说:“是的。”
他说:“你找我来,是让我去向母亲辞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