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想学琴呢?”君无双想了想,眼中闪过了然,“莫非你想做琴师?”
温蕊尔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我娘说,给主子们卖笑脸的活儿不好做,让我趁早死了这份心。”
事实上刘姑姑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宫里面最稳妥的地方就是这西阁院,虽然环境不好,但不会有你死我活的斗争场面。而一旦做了琴师站到众人面前,依照温蕊尔这直白的性子,是肯定要吃亏的。
“你娘说得对,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君无双看着温蕊尔,面色如一,“琴师除了才艺出众,性子还要沉稳。你觉得,你哪里符合?”
“可……可我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呆在西阁院!”终于有些急了,温蕊尔提高了音调,“我还年轻,我想走自己选择的路!可要是一直守在这地方,我怕跟我娘一样,人没老,心先老了!”
“啪!”
就在温蕊尔说完这番话,门外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忽然传来。温蕊尔眼睁睁看着玲珑掀起的门帘后自己母亲那张苍白的脸,顿时有些惴惴不安,犹豫着,却说不出口。
而君无双也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人,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可却挡不住她浑身散发出的悠然气度。一身素色裙袍,头上只插一支木簪,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却能勾勒出她的温暖,让人看着,竟觉得移不开眼。
“刘姑姑。”第一个回过神,君无双暗叹面前女人果然不是俗物,却很规矩地行了礼。
刘姑姑看了君无双一眼,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女儿的身上。刚才那番话她听得分明,可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强行把女儿囚禁在西阁院是多自私,但碍于她们母女特殊的身份,她只能如此。可谁又知道她的无奈呢,一辈子守着这阴森空洞的院子,又岂是她年少时的愿望?
“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冷冷对着温蕊尔说,刘姑姑这才慢慢看向君无双,“西阁院也有西阁院的规矩,若被我发现你还撺掇蕊儿,我不会轻饶你!”
君无双看着她声色严厉,却是笑了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趣!
带着玲珑离开,待厨房那边完全听不见后,玲珑才有些不悦地开口,“这刘姑姑好大的气势,明明是她女儿的错,却怪在我们身上!”
“这算是隔空打牛,”君无双轻笑,“表面是在责怪我们,实际却是说给温蕊尔听的。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肯定知道如何效果才好。”
“要是直说,温蕊尔性格叛逆自然不会听。但侧面提醒,为了防止牵连我们,温蕊尔肯定不会再来找。这样煞费苦心不过是为了断绝女儿寻梦的意识,还真是有趣!”
玲珑不明白这到底有趣在哪里,只好跟着君无双回到厢房。
夜晚很快来临,而君无双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素色衣裳却带着独有的清雅,君无双坐在一边打量面前女子,只觉得满室灯烛都被她比了下去。
刘姑姑小酌一口玲珑端上来的茶,扫了君无双一眼缓缓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可君无双却笑了笑,“刘姑姑说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目的。”
“君无双,我早听说你胆识过人又很是聪慧,今天看来,的确不假。”刘姑姑并不在意,继续道,“但这毕竟是沧澜皇宫,你要想好好活着,就别太聪明!”
“刘姑姑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无双来这儿不过才一天,怎么姑姑就前后提醒这么多遍?”
“哼,你是为什么来到这儿的,你我心知肚明。君无双,你想怎么折腾随意你,但别打蕊儿的主意!之前她虽然也提起说要学习东西,可都被我敷衍过去了。但现在不一样,你在这里一天,她就不会死心!”
果然是为了温蕊尔来,君无双大概也猜到刘姑姑这样执着的原因。只是不喜欢她的这种态度和语气,君无双巧笑一下,慢慢道,“那等刘姑姑把我赶出西阁院再说吧,现在,请回!”
刘姑姑没想到君无双会给自己下逐客令,脸上立码挂不住了,“君无双,你别太张狂!这沧澜皇宫还轮不到你动心眼!”
说完,瞪了君无双一眼离开了。
而君无双却一动不动坐在原地,轻呷一口安神茶,忽然朗声道,“你是打算在房顶呆一夜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顶传来一声低笑,随后一个青蓝色身影从天而降,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瞧着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陌青岚不由失笑,“那老姑婆要是看到你这样,指不定连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要气就随她,我无所谓。”君无双扬了扬嘴角,“我可不会看在她是墨昊阳的旧情人份儿上就饶了她!”
“原来你都猜到了?”陌青岚笑着贴着她坐下,“我原本打算晚上才跟你讲讲这西阁院的情况,没想到你自己都摸透了。”
君无双无奈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自己想摸透,要怪只怪她们演技太差,破绽太多。”
“应该是你太聪明的缘故。”陌青岚笑着打趣,“无双,你这么聪明,我以后做了错事可要怎么骗你才好?”
“你倒是试试看。”
“唉,开个玩笑嘛!”伸手去抚平君无双眉宇间的皱痕,陌青岚淡淡道,“这西阁院说白了就是墨昊阳金屋藏娇的地方,但那毕竟是宫里面的旧事,过了这许多年,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了。”
“那刘姑姑原本是先皇后身边的女官,被墨昊阳看上后没有册封却得了宠幸,还怀了孕,这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恩宠,可在她眼里却是洪水猛兽。”陌青岚说着,不由一笑,“你也看到了,刘姑姑是个聪明人,她会观形势,所以在风头最盛的时候恳请墨昊阳让自己去西阁院当值,从此避开纷扰。”
“皇宫里的很多事怕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君无双紧接着陌青岚的话,“让我猜猜,然后可是先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矛头直指刘姑姑?”
“众所周知,先皇后是生了重病才走的。可我打听到的,却是有人毒害了她。”陌青岚慢慢道,“不过这毕竟是皇室丑闻,很快就压了下来,没多少人知道。墨昊阳大怒之下命令彻查,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匪夷所思。”
“是刘姑姑做的?”君无双反问。
陌青岚摇了摇头,“说是其实也不是。那凶手是刘姑姑一手带出来的低位女官所为,不仅毒害了先皇后,甚至连刘姑姑也不能幸免。”
“可先皇后死了,刘姑姑却活着,这一点就很难说清楚了。”君无双慢慢捋顺思绪,淡然道,“更何况刘姑姑离开众人视线的时候应该是有了身孕,但不仅她没事还生下了温蕊尔,只怕连墨昊阳也会多想吧。”
有些意外地看了君无双一眼,陌青岚扬了扬嘴角,“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一开始墨昊阳的确是怀疑的,但巧就巧在刘姑姑生下的孩子身上,竟然也带了毒。你想,面对一个被你打入冷宫的女人和身上带毒的女儿,即便墨昊阳再怎么怀疑,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的确,这事情从头到尾听起来有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刘姑姑也是最大的嫌疑人。可偏偏这个嫌疑人自己中毒不说,还带给了年幼的女儿,墨昊阳的怀疑肯定会被愧疚所代替。再加上他又是真得喜爱刘姑姑,所以反而利用旨意将她们母女保护起来。
“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君无双想了想,忽然一笑,“看起来那刘姑姑才是最大的赢家,不仅把握住了墨昊阳的心,还避开了宫中纷扰。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你也想到了?”陌青岚一脸高深,“我一直觉得虎毒不食子,但没想到刘姑姑倒是剑走偏锋。那低等女官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毒害先皇后的,必定是她!”
对此君无双没有表现出什么,在她看来,后宫就是战场,技不如人只能死路一条。刘姑姑能把握墨昊阳的心又能击退皇后,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她却没想到自己会生下一个女儿。
“如果她生下来的是皇子,怕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君无双慢条斯理地说着,“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只为了争夺高位和权力。可惜啊,天公不作美,她虽然还留有墨昊阳的愧疚之心,但却是再也没能力去争夺了。”
“真是好狠毒的心思!”玲珑早一旁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可她出身低微,即便先皇后死了也不可能坐上那位置,又何必做这些?”
“这恐怕就得问问那死去的先皇后了。”君无双笑道,“你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宠爱身边的女官,并且越过她的身份吗?”
瞧着玲珑一愣,君无双摇了摇头,“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理变态,想来肯定是先皇后逼刘姑姑在先,刘姑姑才绝地反击。不过我瞧她并不像满足现状的人,怕是以后也得防着点。”
陌青岚顺着君无双的话往下思考,果然点了点头,“就比如今天齐妃跟墨祈的勾当,如果刘姑姑还没死心,怕以后对我们的计划也有干扰。”
“但是她为何要提醒我们离温蕊尔远一点?”玲珑越发不解,“依我看,她这个女儿才是挡了她真正富贵道路的人吧!”
君无双越发觉得这里面事情不小,想了片刻后才道,“你可能派人查到刘姑姑入宫前的身世?我觉得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说着,眉头轻蹙,“至于温蕊尔……”
“人倒是直白,就是有点缺心眼。”陌青岚笑了一声,“倒不像是能被人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