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她也是知道现在的处境,所以才表现得那般荣辱不惊。”君无双将茶盅放在桌上,轻叹一声,“不过是苟且活命罢了,谁又知道她能撑到几时。”
瞧着这样的君无双,少了往日的凌厉,平添了几许女儿家的多愁善感。陌青岚一瞬不瞬盯着她,脑海中翻滚着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模样都是一副极好的风景,让他欲罢不能,越发喜爱了。
察觉到陌青岚热烈的目光,君无双抬眸却莞尔一笑,并没回避。这样彼此注视的时光让她心安,心底有一种情感缓缓流动,几乎让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复苏。
也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并且,是很有意义地活着。
陌青岚的手慢慢抚上她的侧脸,略带薄茧的指尖摩挲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渣渣的,痒痒的,却又让人觉得安定。君无双微侧脸贴紧他的掌心,感受那股温和的热度,嘴角带笑,“阁下准备光天化日耍流氓吗?”
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陌青岚脸凑了过去,“在下就是这么想的,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让在下一亲芳泽?”说完,也不等君无双回答,唇角轻柔地滑过君无双微抿的唇瓣,随后笑道,“姑娘的嘴可真凉啊,看来得多亲才热得起来!”
君无双面上一怔,一脚踹了过去,“去你的!”
“咳!”
就在二人打情骂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象征性的咳嗽。君无双和陌青岚一起抬头望去,却见是墨童似笑非笑地斜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抱歉,打扰二位了。”
“你都知道是打扰了还不快走,”陌青岚眉毛高扬,“非等着我赶你才走啊!你这人做得也忒没劲了!”
“二殿下说得是,我做人就是这么没趣。”墨童反倒一笑,迈步走过来挤在他们中间坐下,“比起你们光天化日在这儿卿卿我我,我这日子的确是没劲透了。”
“五殿下这话说得可真酸,”君无双也放下往日的清冷,开口调笑道,“是怪我霸占了你的二殿下吗?”
君无双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还带了几分暧昧,听得墨童先是一愣,随后竟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跟着他这么久,别的没学会,这一张损人的利嘴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这说明我们家夫人天资聪颖,哪像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还是死人脸一张,一点乐趣都没有。”陌青岚一巴掌挥开墨童,上前揽着君无双肩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吧?”
“二殿下这话说得可真不好听,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墨童慢条斯理道,“有事的时候我倒想登,可你一脚就把我踹回去了,我能怎么办?”
“成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陌青岚摇了摇扇子,“是不是墨祈已经开始动手了?”
“嗯,之前埋下的暗线传来消息,说他想趁着几天后宫人出宫的时候动手。”墨童正色道,“他已经派了身边的高手出宫布置,怕这次刘姑姑是真的有去无回了。”
“刘姑姑一定会出宫?”君无双皱眉,“墨祈他哪来的自信?”
“这你有所不知。”陌青岚解释道,“沧澜的风俗是有亲人去世,本人必须前去‘普陀寺’超度祈祷,不然就是大不敬。之前因为齐妃的缘故刘姑姑一直待在宫里准备,现在事情解决了,她总是要出宫祈祷的。”
君无双并没有接话,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反倒是陌青岚在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眉头轻蹙,低语道,“你是想……出手救她吗?”
摇了摇头,君无双的眼中有纠结闪过,“我并不想救她,毕竟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可我又不愿这样放弃一颗能牵制墨祈的棋子……”
君无双的话让陌青岚跟墨童二人对视一眼,明显也是赞同。在对付太子的道路上,墨祈此刻横档在那儿,跨跨不过去,打又未到火候,只能慢慢布置,争取早日一举歼灭。
而刘姑姑知道太多关于墨祈的秘密,如果就此留下未尝不是一个好筹码。但要是现在就直接对上,他们自己也占不到好处。
“交给我吧。”墨童思忖许久,忽的站起来道,“我先派人去安排,不会做的太明显就是了。反正我们只要刘姑姑能留着口气,其他的,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君无双和陌青岚相对无言,想想也只能如此。
三日后,宫人们一大清早就出宫添置采购,而君无双却和陌青岚呆在自己居住的小院里,等墨童的消息。
整整一天都没什么动静,二人却也并不着急,一直到太阳落山时,才见墨童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有第三方出手介入,刘姑姑重伤失踪,下落不明。”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说明了结果,君无双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却并不惊讶。
“我们还真是小看了她,看来除了我跟墨祈,刘姑姑还有别的盟友。”君无双处变不惊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对方又给她许了什么好处。”
“墨童,对方可有留下蛛丝马迹?”陌青岚沉吟片刻问道,“连你的人都招架不住,看来刘姑姑这个盟友可不简单。”
墨童的眼睛仿若不经意地瞄向了君无双,随后又不带情绪地避开。这一举动恰好被陌青岚看在眼里,内心却有了几分莫名。
“暂时……没什么痕迹留下。”说出这么一句,墨童脸上的笑显得意味不明,“不过总有一天,对方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这话在君无双听起来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她抬头看了看墨童的表情,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想想能在他们和墨祈手中带走刘姑姑,这个人,怕是身份不低。
再加上又是在宫外动的手……莫非是……
就在宫中三人猜忌不断的时候,宫外的某一处庄园内,却见几个黑衣人快速出现,跪倒在一个青衣男子面前。
“阁主,人已经带回来了!”
“是吗?”殷楚慕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道,“去给那人传消息吧,就说人已救下,接下来看他的了!”
领头的黑衣人低声应答,随后带着手下快速退了出去。这时从殷楚慕侧边的屏风中走出一人,眉眼清明,腰挂笛子。
“破谷,你说接下来,又该上演什么好戏了?”
“属下愚钝,还请阁主赐教。”
“呵,本座也不知道啊……”长叹一声,殷楚慕放下手中拓本,眼里带了十足的笑意,“不过我倒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君无双还会给我怎样的惊喜!”
破谷站在一旁看着殷楚慕的侧脸,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宫中最近相当安宁,似乎齐妃的事情早已经被人遗忘。事实上皇宫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每个人都是戏子,扮演着最适合自己的角色。
主子如何、奴才如何根本没有太大区别,看得不过是皇帝的心情,他高兴则皆大欢喜,他不高兴则人人自危。
因为之前已经失了温蕊尔这个女儿,墨昊阳终于想起被自己禁足许久的墨简来。他派了刘庸过去下了旨意,恢复墨简自由的同时,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权当是安慰了。
而墨简在被关了这么久以后,仿佛真得洗心革面一般,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还很是有礼地接待了刘庸以及墨昊阳的各种赏赐。
墨昊阳对此很是欣慰,觉得她是懂事了。过往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如今都已经一笔勾销。而众人们瞧着连墨昊阳都如此,也纷纷收敛了情绪跟墨简示好,一时间连她璃落宫的门槛都快被踩塌了。
“宫中势利之人这么多,她还真是能忍。要是以前,只怕早把璃落宫的房顶掀了!”
陌青岚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嘲讽地说道。
君无双站在他身侧默默看着,神情并无异常,“被关了那么久,她好歹也学乖了。要是这时候再恃宠而骄,只怕墨昊阳就再也不放她出来了。”
瞧着君无双的神情很淡薄,陌青岚有些失望道,“我以为你看到她被放出来,会很不高兴呢。”
讶然地扬了扬眉,君无双不解,“你这话从何说起?她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她对我可是一直穷追猛打的,你就不担心?”陌青岚一脸奸诈道,“万一我被她抢走了可怎么好,哎呀这种事情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心忧。”
君无双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却出现几分莫名,“要真是那样,我留着你也没用。”说着,她忽然带了几分邪气地上下扫了陌青岚一会儿,才复又道,“不过我不介意把你砍成重伤,陌青岚,招惹我的下场,你可得想好了!”
“啧啧,最毒妇人心呐!”陌青岚心知君无双实际说得是实话,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不过要让我背叛你,除非我死。”
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君无双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然而没有继续开口,二人就这样平静地站着,却总觉得时间走得太快。
与他二人情况相反的,则是刚刚被放出来的墨简。她一整天都在招呼那些络绎不绝的墙头草们,心里早就已经不爽至极,还偏生要摆出一副温婉的亲切模样,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不悦来。
而等那些人全都离开后,她却吩咐宫人们将殿门锁了,一把将桌子上的礼品扫下来,口中怒道,“真是一群小人!本宫落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探望!”
墨简身边伺候的玉馨深知主子的本性,瞧她这么愤怒,赶紧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公主仔细点手,别伤着了。”说着,她递了杯茶水上前,“若是公主不高兴,明儿个便称身体不适,回绝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