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有点迂腐。小学教学楼的墙上有难得上档次金光闪闪的字匾,上面写‘知识改变未来’,她就真把学习当未来,编织一个美梦。可别人和甲待的小乡镇很穷,明事理的都知道太难实现的梦不如趁早打破,甲疯归疯,也明事理,可她就是不知道,任它膨胀。有没练过书依旧过得好好的,也有肚里没多少墨水却成了大富翁的,别人的院长不想吐槽,但背地人都清楚,院长识的字还没他手下做事的阿姨识的多。知识对于好未来是起很大作用,但说现实的,好未来最终要靠人适应社会的本事......我到现在没说吧?甲是天生的孤儿。”
“别人记得很清楚,那几年的读书时光里没有一个大人监督教导。在无拘无束的自由年代,甲成了别扭的小孩,甲在白天把持不住,常常疯闹到找不着家,一到夜深人静就开始自我加压,莫名紧张,读书写字一写一个半晚,专注坚韧得不得了,这样的专注习惯一次就是好多年。”
“别人的爸爸妈妈后来在大城市里发了财,要把别人从院里接走。别人退一万步跟她妈妈说,说如果她走了,被她连累至今的甲就是一个人了,好在中考后甲迟早也要离开院子,她求她妈妈,暗地关注一下,如果以后分数线出来,甲缺了几分没考上好学校,院子不给她上高中的钱,妈妈就请暗地帮她。别人妈妈满口答应了。别人说,谁待她全心全意的好,她就待谁全心全意的好,可甲这几天来啦,来找她,说不练书了,她说她不练书了,”
她妈妈装好人,竟把她带到自家饭店里帮忙打工。她妈妈是那种越有钱越冷血的人,她没帮甲,没帮她女儿年少的最好朋友。她以为她女儿和甲的关系不对劲,她以为她女儿同性恋,偷偷查她女儿的通讯录,别人的姐姐告诉别人,说她妈并不感谢院里待她女儿的教育方式,那她自己呢?她在大城市里的那些年,她女儿缺亲情缺爱,差点变坏小孩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别人自小受人排挤,甲自小做什么都想着她,可她却连甲要实现从小到大一个简单的梦都帮不到。甲还愿意跟她笑,还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继续和她闹......”
“白白露,怎么办,别人下次还能不能面对甲,说有福同享?”她只是想让人提一下意见,说到最后却刹不住眼泪鼻涕,成了那种矫情的人。
她迷茫,迷茫后知后觉之后该怎么办?
白露安安静静做个听众听她说‘别人’---她自己的故事,看她一个人瞎折腾。到故事末了,白露递给她又一包卫生纸,原沐生垂着头接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声说句谢谢,然后拧巴的出了这么一句让人拿她没办法的话:“别人跟我说的这个故事太感人了,我跟你复述就忍不住想哭。”
于是好不容易营造的伤感气氛没了,白露的嘴歪了,没长大的孩子就可爱在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不知道出了多大纰漏,像打碎了花瓶编个谎言,以为她打碎时后面没站着人。
可是现在笑不厚道,白露淡淡‘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望前方,故事说了这么长,路还没走几步。现在的天亮的还算早,他俩也起的早,但按这么走法,看来今天又要迟了。不过他倒没打算催,这样红着眼直接进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虐待她呢,而她一时缓不过来,如果能,他想她多半也不愿早去学校。
“我的生日礼物你什么时候给我?”白露突然眨着桃花眼无辜来一句。
“啊?”原沐生没反应过来。
白露看她刘海凌乱、嘴微张,眼睛红了一圈而占了半张脸的丑模样,忽然觉得眼熟,深深看了几秒,才发现是自己。
他说:“能怎么办?”
原沐生又啊了一声,两人的思绪节奏不在一个调上。
白露说:“以后你面对甲时,事态怎么走你怎么办。”
原沐生再次啊了一声,却是明白了,他是给她......不是,是给‘别人’提看法......
“我也跟你说个别人家的故事,道理我从里面得到。这故事很狗血,我一直不相信,但它是真的。”
白露踢石子“很久很久之前......”
才开头,原沐生就惊讶地仰头看他,这是童话故事里的开头,她以为他逗他,可人家没那个心思。额前刘海和长长的睫毛在低首的脸上垂下淡淡的阴影,穿过樟树树叶间的薄薄阳光撒在他软软柔顺的头发上。这样淡淡薄薄的,就显出了原沐生眼里有浅浅感伤的白露......
“有个小孩在他七八岁之前一直和他妈妈住在农村,那农村不大穷,穷的是个别人家,小孩的家就属于个别人家,所以他爸爸去繁华城市打工了。开始几年他爸爸在过年的时候还回来,他爸爸虽然也是孤儿,但在年夜饭的晚上,一家三口围着一桌子也很温馨。小孩的妈妈很爱小孩的爸爸。”
“后来几年,小孩长大点后就只能听他妈妈说他爸爸怎样怎样好,因为小孩爸爸在外面混出点名堂就忙的回不来了,小孩快把他爸爸长什么样给忘光了。男人每年都回不了家,但往家里寄的钱一年比一年多,小孩妈妈像古代的封建女子,本分老实,男人一直不回来她不吵,不让她带着孩子去城里看他也不闹,反而因为男人每年寄的钱推断男人的辛苦程度而在村里不乱花一分钱,总和孩子说他爸爸上次过年回家时黑了多少,瘦了几斤,特别辛苦,已然忘了那模样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小孩的妈妈一个星期要买两三回五六块钱的猪肉,做成圆子全给小孩吃并且种了几亩田勤俭持家,年纪轻轻落了一身病,贫血,气虚时坐不得。可那男人好厉害,对家里状况一无所知。小孩有一次半夜发烧,嘀咕着想他老子,小孩妈妈没办法,就拨通了男人电话。”
“你猜怎样?半天没接,小孩妈妈以为男人累的睡熟了,心疼着刚要挂,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孩妈妈问她是谁,男人呢?那女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说在她旁边睡觉。”
原沐生听入了迷,对白露说:“他良心呢?”白露毫不掩饰的讥笑:“谁说不是呢!”
“男人在外有小三的事就这么暴露了,小孩妈妈带小孩去城里找男人,男人是做大老板的,对此没解释,行事干脆无情的很,给女人一沓纸说对不起她,什么赔偿都在协议上写着,只有签个名字就好。小孩长大后和我说,他一直记得他妈妈当时气的浑身颤抖的情景,拳头握的紧紧的,咬着唇,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颌掉。”
“小孩妈妈之前一直照顾发烧的小孩,小孩烧好之后又不吃不喝地进城找男人讨说法,身子不大好,一气之下就达了极限。出了男人办公室,孩子妈妈就隐隐撑不住了。坐电梯的时候小孩被他妈妈口中慈爱的父亲吓出了魂,不懂事的在她耳朵旁用遗传他老子的尖嗓子哭,哭的整个电梯厢都仿佛在晃荡,间隙,女人脸煞白,对小孩轻轻说她累了,想蹲一会儿,一蹲就没起来.......”
此后,这场景成了小孩几年里常常做的梦,导致小孩害怕坐电梯、害怕一个人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白露有点累了,扭头对原沐生道:“人的一生总要遇到一些不是能靠自己琢磨就能面临过来的事儿,所以你说以后那小孩怎么办.......”
所以,这世上有些事无能为力,太过弱小的你的命运也只能给别人握着。就算是鱼儿,遇到湍急的河道,水势往哪鱼也只能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