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邓宝珊以令学兵连结束实习测绘为名,把三原城内外的地名街道、城上道路、曾旅驻地、番号、人数、主官姓名及私宅等制成详图。然后根据敌我兵力,作细致部署,如某处进攻,某处截击、某处暗袭、某处牵制等。并将所用兵力明确划分,如某人带一连或一排、一班,甚至用几个人都作了规定。在作战程序上,如先攻某处,后攻某处,得手后在某处汇合,都在地图上标明,。给指挥官每人一张,以便于在战斗中相互配合。
第四,仿造写有曾旅官衔的灯笼和稽查队所持令牌,以备在行动开始时,假装查夜,使敌人哨兵不疑,不加阻挡。
第五,严申战斗纪律,不准损害商民,不准虐待俘虏官兵,不准私藏缴获的武器弹药。
1918年1月24日,一切准备就绪,张义安等决定当夜发动起义。同时派人飞骑到富平胡景翼处送一函,内略云:“今夜与曾、严决一死战,请火速回师,以善其后。”也派人送信给耀县的曹世英。
晚9时,开始行动。西门已控制在自己方面,张义安分兵攻袭南、北、东三处城门。邓宝珊指挥李同衢连攻占东门,并很快与攻占南门、北门的部队取得了联系。由于计划周密,各路干部得力胜任,各城门不费一弹,不声不响地被夺占了。曾旅军官十多人,于起义前被张义安安排的人以告别名义请去赴宴,酒后引其赌博,赌性正浓时,被缴械俘虏。素称剽悍、外号“野狐狸”的严锡龙,团部设在姚家巷,张义安亲率一个排和自己的警卫人员,沿西渠岸向严的团部进攻。
至此,邓宝珊居中指挥。董振武派人潜至曾的旅部墙外,攀登上房,发动攻击。炸弹、枪声顿起时,曾继贤正在打麻将,严锡龙别居一处,此时正在吸鸦片烟。他俩对此梦想不到的突变,惊慌失色,瞠目不知何为,派出侦察的人员,刚迈出门槛就被击毙了。相互间的电话线也被切断,联系无着。各处官兵,除聚赌的和吸大烟的以外,都在酣睡中,突然被枪炮声惊醒,一片惊慌,人不及衣,马不及鞍,仓促应战,接仗即败。张义安派人假作严锡龙的士兵,到严团部附近高喊:“骑兵营哗变了!”严团士兵信以为真,纷纷向附近骑兵营射击,骑兵营也还击,一时混乱不堪。
从起事之初即陆续缴获敌军弹药武器,数量越来越多。张义安有些连队原来缺枪甚至无枪,夺得新式武器后,士兵们的战斗情绪益为高涨,纷纷主动出击,各自大显身手,战果迅速扩大。曾继贤部最凶悍的严锡鹏(严锡龙之弟)和曾的副官王某均被击毙。曾继贤和严锡龙看大势已去,各自逃跑。邓宝珊在占领东门后率部向街心集中时,分兵二十余人,以浸透煤油的芦席,把驻在盐店街曾部机枪连的房门塞住,向里喊道:“你们打枪,就点火烧死你们!”敌军闻到浓烈的煤油气味,未敢动作,这个当时唯一的重机枪连,也一枪未发而全部缴械。
在起义后第三天上午,当曾、严驻地被围,街市交通已恢复时,邓宝珊前往张义安所在营部汇报情况。这几天夜晚,大雪纷飞,张正同士兵一起扫雪。邓说:“你扫雪啊?”张从容地说:“大家都在打仗,我没有什么事,把雪扫一扫。”张义安遂向邓宝珊念了自己写的一首诗:“陈逆肆淫威,流毒秦川遍。……决计起义师,池阳今发难。啮血誓偏裨,渝盟天不眷。乘雪夜兴兵,鸡鸣巷交战。……妖氛顿刻灭,天日为之现。所愿我同盟,无为自扰乱。”起义官兵后来把这首诗命名为“誓师诗”。
近午,战斗结束,起义完全成功了。曹世英、胡景翼接到张义安的信后,调动人马,驰援三原起义部队。但等他们先后赶到时,战斗已完全结束。胡部张义安、田玉洁、岳维峻等共推胡景翼为总司令,树起了“陕西靖国军”义旗。而曹世英部也推曹为总司令。一时三原出现了两个总司令的局面。旋经调解,以曹世英为陕西靖国军左翼总司令,胡景翼为右翼总司令,于1918年2月2日共同传檄讨陈。檄文曰:
为传檄事,天祸中国,政府失人,袁氏图谋帝制,使陆建章腹我秦民,助彼势力。我秦人忍无可忍,仗义执言,倒袁逐陆,方冀稍得昭苏,而陈树藩乘时借势,攫得督军。卑鄙百出,诡诈万端,拜陆为师,认袁作祖。年余以来,罪浮陆氏,恃有奥援,不恤物议,弁髦法律,腹削人民。省议会可以摧残,……张勋复辟,加入会议。日唯搜刮金钱,储之外府,广求妇女,陈之后庭。左右无一端人,心腹尽皆败类。猜疑将士,人人为之寒心;信任奸私,琐琐悉值当路。纵匪以便自私,不惜糜乱地方,聚敛以饱贪囊,何恤荼毒人民。对人民则蝥心万变,对国家则首鼠两端。近因中央失政,弃我秦人,益复贪横无忌。钱粮加征二成,陈欠追索五年,不恤民命,竭泽而渔。军饷不发,学校停办。巨款概存银行,败逃可作富翁。别有肺腑,宁何可忍!近又无故苛派公债百万,无端逐日捕杀数十人。快心歼戮,任意诛求,万众吁天,千夫所指。义军随起,犹不悔祸。景翼、世英戴罪戎行,捍卫有责,竭诚苦谏,借图维持。彼昏不察,复肆凶顽,迭纵爪牙,干戈相加,及经交绥,无不弃械遁逃。是知天心悔祸,恶贯满盈。爰即整率义师,扫除凶残,志在上以靖国,下以救民。凡义师所至,商贾士庶,一体保护。苟无抵抗及危害情事,决不丝毫惊扰。师以义动,陈逆得除,秦中政局,付以秦人公决。中央政局,同诸天下舆论。但得政治清明,共和巩固,奸雄无觊觎之心,政府有依归之望,景翼、世英等即解甲归农,以遂纯粹救国之心,决不攘夺政权,以贻君子之耻。为此传檄四方,一体闻知。此檄。
至此,陕西靖国军正式成立。曹世英以高陵为据点,任杨虎城等为各支队司令。胡景翼以三原为据点,任田玉洁为第一支队司令,张义安为第二支队司令,岳维峻为第三支队司令,邓宝珊为前敌总指挥。
战斗在“反段倒陈”的第一线
三原起义战事刚刚结束,曹、胡树起陕西靖国军旗帜后,陈树藩对他们使用了种种诡计:一是伪称不愿征战,涂炭陕西人民,请郭希仁到三原调解,以争取时间,部署反扑。二是亲自打电话给胡景翼,责胡“你胡闹什么?”胡佯推是张义安、曹世英所为。陈又在电话中威胁曹世英说:“你造反我就派兵打你!”曹回敬说:“我操驴就不怕驴踢!”张义安、董振武、邓宝珊则严正地驳回了郭希仁的“调解”。三是暗中派人以升团长为诱饵,叫岳维峻暗杀曹世英。但岳将此事告诉了胡景翼,胡又告诉曹世英,曹、胡关系反得改善。
但是,陕西靖国军树帜后,各路反陈武装并没有统一在一个号令之下。张义安以大敌当前,反陈斗争不可拖延,与董振武、邓宝珊等商议,想急速进攻西安,扩大战果,以增强内部团结,消除派系斗争。他曾说:“不争于疆场,实为大丈夫羞!难自我发,我当先讨贼,以谢国人。”要求立即出征。这一行动,迫使靖国军左右翼领导人召集会议,决定以曹世英、郭坚、耿直当东路,以张义安当西路,进攻西安。三原则由邓宝珊布置防守。
计计失着的陈树藩继以大军压境,妄图消灭陕西靖国军于初起。其旅长刘世珑率兵由泾阳进犯三原,胡景翼派田玉洁、岳维峻两支队正面迎敌,派邓宝珊率兵潜伏城南之雪河,袭击敌人侧背。曹世英亦派部队协同作战。张义安仍坚持攻打西安,他认为:“我直薄西安城下,可以得胜,三原亦可保无虞,此兵家之所谓攻其所必救。”遂出发。刘世珑在汉堤洞、申家堡、西秦堡一线展开进攻态势,不意靖国军主动出击,双方都想首战告捷左右战局,故战斗十分激烈。是夜,又值风雪交加,战斗延至次日傍晚,刘部因腹背受敌,伤亡甚众,向泾阳撤退。靖国军乘胜追击,围攻泾阳。这时,郭坚、高峻各部正在向高陵附近沿河集结,准备进攻西安。张义安部直逼西安西南郊之甘家寨,大败迎战之敌。陈树藩急调刘世珑回援西安,泾阳遂下。这是三原起义后靖国军左右翼协同作战的一次重大胜利。
张义安首战告捷,东路方才行动。张义安担心长期作战弹药不继,难免失败,打算速战速决,所以在泾阳战役胜利后,进一步发动攻势。胡景翼乃派冯毓东、李云龙、康振邦等由咸阳渡渭河前来增援。为保证前方作战胜利,又派邓宝珊赴前线襄助戎机,以总指挥名义协调指挥各部。2月9日,张义安部攻占西安大营盘。12日,一度攻占西安陆军小学及附近。
在张义安、董振武、邓宝珊等英勇奋战的影响下,东路军虽然也开始有所行动,但作战不力,旋战旋退。致使陈树藩乘隙抽调主力,于西路抵抗张义安的进攻。张、董、邓率部与敌鏖战,艰难备尝。3月9日夜,积雪盈尺,战士们用麻绳紧缚鞋袜,跑步疾行二十余里,绕鱼化寨南秘密接近甘家寨。及登上寨墙,守军尚未发现,敌营长王太来不战而降。
陈树藩所属团长樊钟秀,时驻鱼化、木塔、尹家、甘家四寨,为西安屏障。张义安、邓宝珊决定对樊采取“义战”之法,二人共同写信给樊,劝其弃暗投明。樊要求让路退兵,许诺将开部队到陕南,脱离陈树藩控制后树靖国军旗帜。张、邓慨然应允。翌日清晨,樊部示白旗东行。张义安军立寨头,欢呼送行。樊到了城东三兆镇,提前换上靖国军旗帜,经蓝田,复入秦岭到商雒。
张义安军屡攻屡胜,“敌之精锐,多遭歼灭”,陈树藩“撄城自守,以保残喘”。陈只好求助于北洋政府。北洋政府遂派去了河南军阀刘镇华,许以省长之职,增援陈树藩。刘镇华,河南巩县人,曾混迹于辛亥革命,民国后拉起“镇嵩军”武装进行政治投机,先后依附袁世凯、段祺瑞。其人诡计多端、贪鄙无行。到陕西后为尽快取得省长地位,以调人自居,企图软化胡景翼、曹世英,使之先行退兵。
当月,胡景翼以陈、刘合势,恐张义安孤军深入先胜后败。又因东路数次战斗均未取胜,要求张义安立即回兵泾、原(泾阳、三原)。张义安深知陈、刘一丘之貉,向无信用,狡黠多诈,深虑胡受其欺骗,和邓宝珊、董振武、弓富魁等均不主张撤兵。他们认为军事进展不速的主要原因是靖国军各部意见不一,往往坐失戎机。张义安乃致书胡景翼,内云:“我自起兵以来,既置生死于度外,战而胜,敌可逐也,志可遂也。不幸而败,亦将继之以死,以谢陕人,决不腆颜人世。”
胡景翼见张义安、邓宝珊、董振武等均无退兵之意,乃命张义安暂返三原共议大计。张义安将部队稍向后撤至户县,然后自己骑马赴三原。陈树藩、刘镇华乘此间隙进攻张义安部。张义安行至泾阳,正用饭间得前方电话,立即放下筷子飞驰渡过渭河返回户县城外,冲杀进城。他本打算俟敌众疲惫,再行出击,旋闻自己的得力排长同文超战死,愤极,立即领军反攻敌军,连夺数寨,却不幸中流弹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