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杨老板的铺子,去吃酒看戏的陆二哥正拿着一块烧饼坐在车上吃,见了妹子妹婿,把另一只手拿着的烧饼给他们。
“饿了没有?吃块烧饼垫垫肚子。”
“谢谢哥!”
陆轻岚接过油纸包着的烧饼,给了阿宝一块,自己拿一块,剩下两块和油纸一起递给沈行之。
大家爬到车上,没有东西吃的大水牛委屈地叫了一声,拖着板车往县城外走。
这时候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可阴沉沉的天色就跟傍晚五六点一样。
板车不徐不疾地沿着来时的方向驶出县城,路上行人渐稀少。
陆二哥懒筋发作,把驾车的活移交妹婿,自己靠着油布裹起来的被褥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根镶嵌了红玉珠子的漂亮银簪让陆轻岚看。
“岚岚,你瞧瞧这簪子。在银楼买的,花了我四两银子。那老板忒黑心,张嘴就跟我要六两银,也不掂量掂量这根簪子有多重,把我当傻瓜了。”
“是准备送给二嫂?”
“都拿给你看了,你说送给谁?”陆二哥把簪子往妹子手里塞,“沈二是根木头,你嫁给他那么久了,连一根簪子一件衣服都不舍得送你,太委屈你了。”
“……”沈二。
陆轻岚忍不住笑,拿着簪子欣赏它的工艺,欣赏完了把簪子还给二哥。
陆二哥不解:“怎么?岚岚不喜欢它?”
陆轻岚摇头:“二哥记得给我买簪,有给二嫂买吗?”
二嫂不满她很久了,也不晓得陆二哥是真没发觉还是假装看不到。
中午时,她和沈行之来到陆家,二嫂脸上原本是带着笑的,一下子就拉下嘴角,不笑了。
“她有很多簪子,都是你二哥买的。”陆二哥道,“我给妹子买一根簪子,难道她还能跟我吵架,跟我打起来?”
“二嫂喜欢二哥,二哥把这根簪子送给她,她会很高兴。”
陆轻岚把选好的布料抽出来,展开一部分,问二哥:“这个颜色喜欢吗?沈二谢你,非要我选一匹布,让你拿给二嫂做衣裳。”
陆二哥看了一眼,心里还在想簪子,没甚兴趣地说:“沈二做人太客气了!他是我妹子的夫君,帮他点忙是应该,他倒好,像请外人帮忙一样特地买东西感谢。”
说到这里,陆二哥竟然觉得心酸。
他瞧着瘦了些许的妹子:“岚岚嫁了人,都不把二哥当二哥了。从前二哥给什么,岚岚就要什么,从没跟二哥计较过。”
陆轻岚哭笑不得:“二哥这是什么话?我成了亲,我也还是二哥的妹子。只是,沈二也有一个姐姐,如果他一门心思对姐姐好,忘记我这个媳妇,我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并没有一门心思对姐姐好却被拿来举例的沈二:“……”
陆二哥不蠢,明白妹子的意思,可他委屈:“岚岚是我的亲妹子,我对亲妹子好,对媳妇好,我还错了?”
“没错,二哥是对的。”陆轻岚说。
“那岚岚怎么不要簪子?”
陆轻岚想了想,说:“二哥给我买簪子,我没有给二哥买东西。二哥,你也想要妹子送的礼物对不?”
莫说礼物,就算是一根草,陆二哥也是要的。
陆轻岚思忖着,道:“等我想好了送二哥什么礼物,二哥再把簪子给我吧。”
陆二哥很容易哄,把簪子收起来,与沈行之坐在前头:“你那姐姐是不是不肯嫁?不肯再嫁也不能带着女儿住在弟弟家啥事不干,你给她找件事做呗。”
沈行之不晓得能找什么事给沈阿英做,“她帮着做饭扫地,侍弄菜园子,不是成天闲着。”
“我知她没成天闲着,可扫地做饭,她女儿也能做是不是?这些活轻省得很,能抵了她和她女儿的伙食?”
陆二哥主意多,一会儿功夫就有了安置沈阿英的法子。
他说:“镇上李地主的老娘瘫了,天天都要伺候,你问问你姐乐不乐意伺候李地主的老娘,要是乐意,我去找李地主说情。”
沈行之谢过陆二哥,觉得陆轻岚换了魂后,他欠陆家的人情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以后他与陆轻岚和离,沈陆两家是做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还是恢复原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平淡关系?
现在思考这些问题没有用。
沈行之打算在注释《千字文》之后,将注释版《千字文》送一本给陆家。
陆二哥的小儿子狗牙正处在开蒙认字的年龄。
但注释版《千字文》作为谢礼似乎有敷衍的嫌疑,他学问好,可他还不是秀才,拥有一位秀才的陆家愿意收下他注释的《千字文》吗?
聊过沈阿英,陆二哥又跟沈行之聊媳妇,告诉他怎么讨媳妇欢心。
沈行之初时还能接上话,后来陆二哥压低声音传授夜生活秘籍,他涨红了一张脸浑然不知怎么答,差点把拉车的大水牛赶上一条去其它镇子的路。
难道陆家这么希望他和陆轻岚生孩子?
他一个半瞎子,何德何能享有他们的期待!
陆二哥是个不讲究的,三十多岁了还跟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一样爱闹,说着说着看到路上有户人家在院子里种了青枣,拍拍沈行之的肩膀,跳下车去敲那户人家的门。
沈行之让大水牛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陆轻岚也下车了,带着阿宝走进主人家。
两兄妹目标一致,想干什么呢?
陆轻岚想吃挂在树上水灵灵的青枣,问屋主人:“能摘一个尝尝吗?”
“想摘就摘,也不值几个钱。”主人揪下几个青枣塞到阿宝手里,跟陆二哥道,“你家妹子喜欢吃,买多点才是。你家十多个人,一人分两三个,都不够吃的。”
“下雨,青枣沾了水,不甜了。”陆二哥挑剔道,“三文钱一斤,不卖拉倒。”
“哎呀你这人,当我不晓得青枣卖多少钱一斤是不是?我种的青枣比你在镇上在县城买的都甜,县城那些不甜的青枣能卖四文,我的没有六七文一斤,不卖!”
“人家卖四文一斤,是辛辛苦苦摘下来,辛辛苦苦地挑到县城去,赚的是力气钱。你这青枣挂在树上,还要我爬上去摘。”
“喂!你从前溜来我家偷青枣吃,我不收从前那些青枣的钱,让你给个好价钱你还不肯?”
陆二哥咬着青枣,蹲下来撸主人养的大黄狗,转移话题:“这狗什么时候和别狗好上的?肚子鼓起来,快生了。”
主人跺脚:“你管我家狗生不生崽子!价格少于五文钱,我不卖你们!”
陆轻岚看出陆二哥想买青枣,招呼主人的儿子拿篮子出来摘青枣,问两手叉腰气呼呼的主人:“我想砍两根树枝,一根树枝多少钱?”
主人迁怒:“不把树上的青枣都买下来,一片叶子都不卖。”
沈行之打量着青枣树,所有青枣加起来足足几百斤。
全部买下来,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