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岚道:“一根树枝结的果子约有二三十斤,我买两根树枝,一百五十文成不?你这树长了太多树枝,适当砍掉几根,明年结的青枣更大更甜。”
主人瞪眼:“你听谁说的瞎话?砍掉树枝,明年结的果子准比今年少几十斤。”
陆轻岚刚想回答是沈行之说的瞎话,被他递来“你别给我扣黑锅”的眼神,遂改了口道:“我三哥说的。你知道我三哥是秀才吧?他知道的东西比你们多。”
主人半信半疑:“那就……砍两根树枝试试?”
一百五十文两根树枝,他不吃亏。
陆二哥拍拍狗脑袋,对主人道:“我妹子告诉你砍树枝能让青枣更大更甜,你没有别的表示吗?送我们十斤青枣吃,再送两三只狗崽子,不然我一文钱都不给你。”
妹子住在半山腰,养两条小狗也比没有好。
有时候,山里的野兽会下山觅食的,万一遇到人,伤了人怎么办?
沈行之猜到陆二哥的打算,刚想说花钱买小狗,不必强求狗主人送,便听到主人问:“沈二,你媳妇说的话是对还是错?”
他媳妇??
沈行之突然想起陆二哥说的夜生活秘籍,看向陆轻岚。
陆轻岚指点主人:“把细树枝砍掉,粗的留着,来年结的果或许不如今年多,但是个头肯定比今年的大。别人不用问,不用品尝,都晓得你的青枣卖得贵些。信与不信在于你,我花一百五十文钱买两根树枝,可没亏了你的。”
主人还是不怎么信,见沈行之没有出言反驳,道:“要是真的,以后我家的青枣随便你们吃。”
也爬上树帮儿子摘青枣,五文钱一斤卖给陆二哥和沈行之。
至于小狗崽子,主人说道:“等狗崽子生下来,我托人告诉你们一声,记得过来取就是。”
“妹子想种青枣?”牛车慢悠悠地向前走,陆二哥搞不懂陆轻岚买树枝的意图,“现在不是种青枣的好时候。”
“放心,二哥明年就能吃上我种的青枣。”陆轻岚是看到青枣树才想起沈家屋前屋后连棵果树都没有,一时起意买了树枝,“青枣不是名贵树种,种活它很容易的。二哥晓得谁家有甜枇杷吗?我还想种枇杷树。”
阿宝知道谁家有枇杷,抢先说:“大堂哥家的枇杷好吃!枇杷快熟了!”
她说的大堂哥,即沈家大房,沈行之的大伯家。
大伯做生意有天分。
当年沈家分两房,他拿的是田和地,干脆以田地作抵,借钱在镇上开了一家食肆,经营得还算可以,索性搬到镇上定居,将桃溪庄的房子留给二房。
两房人不住在一起,矛盾近乎无,来往不少。
去年沈行之他爹去世了,丧事也是大房帮忙办的,还出了钱。
后来沈行之瞎了左眼,大伯走关系介绍了一位名医,甭管那位名医有没有治好他的眼睛,大伯的恩情都是实实在在的。
陆轻岚记得大伯不喜欢她。
“既然是你大伯,你去砍根枇杷树枝,大概可以吧?”
“你不去?”
沈行之一句话问出口,醒过神来,垂眼道:“天快黑了,先回家吧。”
陆二哥隐约感觉到什么,看了看两人:“沈家大房住得又不远,干嘛不顺路去一趟?咱又不会赖在他家吃晚饭。”
阿宝也不懂,她想起办丧事时,堂伯娘好像说过小婶婶是扫把星,抿着嘴不说话。
扫把星是个坏词,小婶婶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她。
要是堂伯娘当着小婶婶的面,说小婶婶是扫把星,小婶婶肯定会打堂伯娘。
像打那个坏坏的翠纱婶子一样打堂伯娘。
大水牛踏上返回桃溪庄的黄泥路,将镇子抛在身后。
陆二哥百无聊赖地玩着一只不知打哪摸出来的鲁班锁,待到桃溪庄村头的大榕树和大枫树映入眼帘之中,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沈二,你大伯这段时间和几个外乡人走得很近,说是做生意。但我觉得,那几个外乡人不是好鸟,指不定你大伯被他们骗了。”
沈行之:“啊?”
陆二哥道:“我胡乱猜的。你要提醒你大伯,别跟他讲是我说的。”
陆家和沈家大房没有人情走动,陆二哥不可能跑到沈家大伯面前说你疑似上了外乡人的当。
沈行之略一思忖,认为陆二哥看人的眼光不算差,但他大伯不是容易受骗的人。
那几个外乡人未必坑得了大伯,他让大伯提高警惕,大伯只会斥责他疑神疑鬼不够稳重。
算了,斥责归斥责,提醒归提醒,二者不相冲。
大榕树下,几个孩子在玩泥巴。
陆轻岚的熊侄子是其中之一,听得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哇哇大叫着冲过来,险些没被大水牛一脚踹翻。
沈行之赶紧勒住缰绳,牛蹄子与狗牙擦肩,没伤到狗牙。
但陆二哥依旧被这惊险一幕吓得白了脸。
“狗牙!”
他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声,落在地上先折了一根树枝撸掉叶子,拎起狗牙啪啪几鞭。
“老子把你养到会跑会跳容易么?非要往牛蹄子下面钻,找死也没这么蠢!”
“啊啊啊——”
狗牙疼了,眼泪鼻涕口水齐飞,哭得极可怜。
奈何陆二哥铁了心,下手毫不留情,扒了儿子的裤子,继续用树枝抽。
其他小孩眼睁睁地看着平时最凶最横的狗牙挨打,一个接一个悄悄溜了,生怕自家爹娘看到了,也给自己来一顿打。
沈行之和陆轻岚阻止不了陆二哥教训儿子,阿宝自告奋勇:“我去叫狗牙他娘来!”
她跑得比牛车快,迅速搬来救兵陆二嫂,然后……
狗牙遭遇了男女混合双打。
陆二嫂听说狗牙差点被大水牛踩地上,捞起一根木棍杀来榕树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
面对一边哭一边求饶的狗牙,陆轻岚拉了二哥二嫂两把,道:“别气坏了身子。一顿打不足以泻火,留着明天打,他会乖的。”
什么?打一顿不够,还要打一顿?!
期待着小姑救自己的狗牙感到绝望,愤怒道:“打死我吧!我不做你们的儿子了!”
二哥和二嫂对视一眼,树枝棍子一起落下。
狗牙:“呜呜呜呜……我错了!我是你们的儿子,再打就死了,呜呜……”
二哥:“错在哪?”
狗牙:“不该不认爹娘,呜呜……”
二嫂:“还有呢?”
狗牙:“不该跑到牛面前……”
二哥:“知错更要打!”
二嫂:“明知故犯,不打他不晓得什么事情不能做!”
狗牙:“……”
陆轻岚让沈行之将牛车停在陆家门口,先把削去大半叶子的青枣树枝插在陆家屋前的空地上,令树枝染上灵气。
大水牛看来一眼,想把树枝啃了。
“树枝不能啃,我给你草吃。”陆轻岚在牛棚里捡了一把割下来的青草,送到牛嘴边,转念想到大水牛今天劳苦功高,将牛棚里的青草都染了灵气,当是奖励它。
牛很高兴,忘了陆轻岚的吩咐,拿头蹭她。
陆轻岚摸摸它的角,关上牛棚的门,回到陆家。
卸下的东西堆在陆家大厅的长椅子上,大嫂将买回来的青枣洗干净,装在篮子里端出来给大家吃。
双胞胎一手拿着一只青枣,夸青枣好吃,被陆高山吩咐将东西送到沈家二房。
“阿爹,阿娘。”
陆轻岚喊了爹娘,取出孝敬二老的两匹棉布。
陆高山夫妇喜上眉梢,拉着陆轻岚,要她在娘家住一天晚上。
不过,陆轻岚更习惯她在沈家的房间,叮嘱二老别让淘气孩子拔了屋前的青枣树枝,提着东西上山归家。
到了通往程家的岔路口,陆轻岚依稀听到程老太太骂人。
静心听了几句,骂的不是她,是程老太太的三媳妇。
陆轻岚没兴趣了解程家的八卦,歪头打量沈行之两眼,道:“你家挺好。”
沈行之:“?”
陆轻岚:“在你家,我不需要受气。”
她可没有应付婆婆的经验。
莫要说婆婆,便是公公、婆家大哥大嫂,陆轻岚也不认为她会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