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梓七吩咐梨儿将【萆荔】呈给孟晋轩,自己则在一旁等他报价。
孟晋轩端详着那株萆荔,暗道此女子究竟遇上了何种机缘,竟能有此灵草。
“孟某愿出五百两纹银,戚姑娘可满意?”
“孟老板为人厚道,小女子佩服佩服。”戚梓七心中大喜,本能地抱拳,朝孟晋轩揖了揖。
“实不相瞒,小女子此番来前,已去别处几家药行问过,他们给出的价钱均为三百两到四百两不等。”不排除其他药行的刻意压价,但显然这位孟老板的确是给出了比所有人都高的价格,戚梓七对其顿时又生出些许好感来。
见戚梓七双手合十的假小子模样,孟晋轩只觉有趣,道:“孟某从未见过像戚姑娘这般率真之人!能得戚姑娘如此信任,是孟某之幸。”
六儿听了却极为不满,先是高喊一声“东家!”,继而对着戚梓七愤愤道:“咱们回生堂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戚姑娘怎能做出此等事情来!”
戚梓七看也不看六儿,依旧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孟晋轩,道:“小女子只是在商言商、货比三家罢了,孟老板应当不会怪罪吧?”
孟晋轩望着戚梓七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道:“戚姑娘所言极是,做生意本就如此,何来怪罪一说?”说着又敲了下六儿的脑瓜子,“都是手下人不懂事,孟某反倒要讨戚姑娘的原谅哩!”
对于孟晋轩的一席话,戚梓七听了很受用,连忙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孟晋轩见戚梓七此番情状,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孟某十分欣赏戚姑娘的真性情,有意结交个朋友,不知戚姑娘意下如何?”
当然好啦!戚梓七心里狂喜:能与这么一位有钱有势的主儿结交,她简直求之不得呢,这不就是天上掉馅儿饼么。只是她戚梓七是谁?关键时候最调皮的就是她了。
戚梓七见孟晋轩颜俊心好,自然忍不住要调戏一番,面上确是一本正经,道:“我也正有此意。孟老板您看啊,眼下咱们合伙做生意,且又是朋友了,那称呼一定要够亲近!小女子不仅名字里带七,在家排行也是第七,不如您就唤我老七吧,我就称您老孟,如何?”如今她想调侃人,说谎竟都不带眨眼的。
“……”孟晋轩一时语塞,想不到戚梓七的思维竟如此乖觉,认真思索了半晌才道:“戚小姐真不愧为女中豪杰!只是孟某以为,凭你我年纪,此番称呼似有不妥。”
期间,戚梓七一直在偷偷观察孟晋轩,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见其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模样,戚梓七便知自己已然得了便宜,顿时心情大好。
见再不开口,就要为难死咱们这位少东家了,遂展颜大笑道:“哈!孟大哥,我方才跟你开玩笑呢!【梓七】读来拗口,您以后便唤我阿七吧。”
孟晋轩见自己被这鬼灵精给捉弄了,竟也不生气,只道:“阿七顽皮,居然打趣你孟大哥。”
六儿则在一旁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自家爷啥时候变得这般好说话?这个戚姑娘可真不简单!
之后,戚梓七收了五百两银票,喜滋滋地揣进怀里,就要告辞,却被孟晋轩拦住,嗔怪道:“每日到孟大哥这儿来,就是为的拿银子么?”
“是呀!”戚梓七故意扮出一副天真无辜像,理直气壮地瞅着孟晋轩,她竟忍不住又要捉弄起他来。
孟晋轩再一次领教了不按牌理出牌的戚梓七,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六儿“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缓解了这尴尬气氛。
孟晋轩即刻转移话题,道:“我已命人备下茶点,不如阿七用一些再回吧?”
戚梓七见时辰尚早,便应了。
孟晋轩带她移步向外,到达一座盘桓于假山石林上的精美亭子中。身在此处,可俯瞰整座圆景,设计之巧妙自不必说。
戚梓七颇为兴奋地扒住一边的朱玉围栏,探出半个身子朝外观望,看得孟晋轩紧张不已,忙踱到她身边立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翻将出去。
见戚梓七终于看够风景回来坐定,孟晋轩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随即给戚梓七介绍起自己精心收藏的好茶来。
戚梓七不懂茶,对孟晋轩颇为得意的某茶并不感兴趣,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不再动。
戚梓七见孟晋轩看着自己几乎没有动过的茶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苦笑道:“孟大哥,阿七不懂品茶,好茶给我都是白瞎。”
孟晋轩颇为不解道:“怎的不合口味么?”
“好茶虽有【回甘】,但阿七不喜之前苦涩。”作为上一世的普通年轻一代,戚梓七真心品不出这东西到底有哪里好喝?好吧,她承认是自己没品味。
“原来如此,那便尝尝这些点心罢。”说着,孟晋轩指向其中一盘,道,“此乃桂花糖蒸栗粉糕,很甜的。”
“好。”戚梓七当即拿了一块儿尝。
此糕入口即化,甜腻可口。她是最爱甜食的,上一世某基的蛋挞她能连吃十二个也不会腻。
吃完一块儿感觉不够,戚梓七复又取了一块儿,边吃边道:“孟大哥不嫌弃阿七不识货么?”
“人各有所好,阿七为人率性,孟大哥欣赏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往日与孟晋轩打过交道的人不少,其中不乏附庸风雅之辈,像戚梓七这般的,还真是少见。
“孟大哥你人真好!改日阿七也请你吃茶,是阿七亲手制的,保证好喝。”戚梓七想起了上一世的蜂蜜柚子茶,好喝又好做。
孟晋轩见戚梓七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哦?阿七亲制的茶,滋味必定不凡。”
席间,二人相谈甚欢,孟晋轩讲了许多自己在带队送药途中,曾遇到过的有趣见闻;戚梓七则照搬了上一世【山海经】里的部分故事。守在一旁的六儿和梨儿越听越惊奇,纷纷时不时地唏嘘出声。这一聊,竟一直聊到了暮薄西山。
直至戚梓七主仆离去后,六儿仍是意犹未尽:“东家,戚姑娘怎的知道那许多奇闻异事,小的可从没听得这般过瘾过!”
孟晋轩此刻正立在回生堂的金字招牌下,望着戚梓七离去的方向,但笑不语。
戚梓七刚回到府里,就拿到一张请柬。
“小姐,太师府那位这是邀您参加她三日后的及笄礼呢。”桃儿不屑道,她们小姐但凡跟某些人在一块儿,就准没好事。
“啊?”梨儿惊呼道,“不能去啊小姐!保不准她们这回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你呢!”
戚梓七先读了遍那枚嫣红色的描金纹贴子,再看了看一对儿紧张兮兮的双生姐妹花,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称病不去了罢!回想起前身的种种经历,似乎都很不美妙呢……
翌日晌午,戚梓七同往常一样倚在偏厅的窗台上看书,身后传来霓裳时而铿锵时而婉转的琵琶语。
忽然,梨儿冲进屋里,高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打破了此刻的惬意悠然。
戚梓七看书正看到关键处,被梨儿一吵,搅了兴致,没好气道:“你急什么!有话好好说,什么不好了?”
梨儿顾不得赔罪,急道:“是老太君!老太君带着桂嬷嬷往咱们这边儿来了!”
昨日半夜下起大雨,冲坏了厨房上头的瓦片,漏了一灶台的雨水。梨儿方才正在房顶上补窟窿,不料竟远远的就瞧见老太君一行正朝着她们院子这边走来。
“好端端的,她来作甚?”戚梓七赶忙收起书,抱好琵琶,坐到霓裳身边,摆出一副认真好学的样子。
戚老太君不一会儿便到了,瞧见屋中情形后更是满意,道:“梓七,练了这几日,感觉如何?”
“孙女不才,还需勤加练习。”戚梓七规矩地说道。
戚老太君听完笑着点头,道:“昨日太师府的姜老夫人差人递来帖子,邀我参加她那小孙女儿的及笄礼。后来听说她那孙女儿也邀了你。祖母便想着,到时带你一同去便好。”
“小姐您瞧,咱们老太君多疼您呐!怕耽误您练琴,她老人家竟非要亲自过来与您说此事哩!”桂嬷嬷适时拍了一波马屁。
戚梓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听戚老太君道:”那日你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总得有个像样儿的贺礼。今日祖母过来,便是为你准备了这对儿圆条翡翠攒金花儿镯子作贺礼。你到时也好拿得出手,千万别丢了咱将军府的脸面。
戚梓七看着戚老太君这副殷勤模样,一句【祖母我不想去】竟生生地被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得说:“祖母,可梓七还得练琴?”
“才一日,不差这点子功夫。这回及笄礼,观礼是其次,最主要能遇着许多朝中亲贵。到时你定要打足精神,好好表现才是正紧。”
天呐!这死老太婆到底要她怎么样啊?!原先是皇子,现在连臣子也不放过。这下好了,她找什么理由不去都是白搭。为了攀附权贵,她这位祖母定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拉去的。想及此处,戚梓七不禁深深惆怅起来。
转眼间三日过去,今儿个便是姜太师最疼爱的小孙女姜玥婷的及笄之日。戚梓七换上戚老太君特意为她新购的一套鹅黄印茉莉花对襟齐腰襦裙,将自己随便捯饬了一下便出门了。
太师府邸门前,戚梓七随戚老太君下了马车,见前来观礼的宾客络绎不绝。
戚梓七暗道:跟这种门庭若市相比,她们将军府显然算得上是门可罗雀了。也难怪这死老太婆要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