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梓七特意选了一条崎岖僻静的山间小径走,因为难行,是以寻常百姓不会从这里过,她便能飘着上山了。
梨儿轻功了得,这种地势自然难不倒她,可她戚梓七就不行了,靠自己蛮爬,就算爬到天黑也定然前进不了几丈。
主仆二人上行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已来到半山腰处,再往上就是笔直的峭壁了。只见高山峻岭,已无路可登。
戚梓七随即道:“梨儿,你在此处等我。”
“小姐万事小心!”近来,虽然戚梓七的确飞得十分稳妥,但梨儿仍免不了为其担忧。毕竟此处不比林间平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戚梓七示意梨儿放宽心,便往前伸出左臂,右臂向后而张,微曲了双腿,以一个极美的姿势挺身掠了出去。
踏云凌风,纱袖扬曳,好不自在!戚梓七没有急着寻药,而是在空中先随性翱翔了一番,享受着那从未有过的绝妙体验。
当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她才翩翩然来到一处巍峨的石壁前,悬停而立。
戚梓七此刻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作【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难怪上一世有那么多攀岩爱好者,只有亲身处于陡峭之中间,方能看清造化之神奇!
感叹到此为止,还有正事要做。依据【仙草集】里记载,罕见名贵的奇珍异草,大多生长在悬崖绝壁间的晦暗石缝中。
可当戚梓七放眼望去,当即就看傻了眼。那么大一片山壁,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她又不是千里眼,这药该怎么找?
苦恼了半晌,毫无对策,戚梓七只得认命地沿着某处崖口,从上至下细细搜寻起来。
起起落落过了许久,眼睛都看花了,却仍未有所收获。
正当她临近放弃之际,忽瞥见远处一岩砾上,有抹殷红若隐若现,便连忙飞身前去。
待到近处一瞧,戚梓七不禁大喜。此物状如人手,肥厚润滑,色微红,竟是一株【太岁】。所谓太岁,久食,能轻身不老,延年益寿。
嘿,发财了!戚梓七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小心将太岁从石缝里剜出来,装入囊中,便喜滋滋地下崖了。
她一下来,就将布包交于梨儿,道:“好生收着,咱们改日再来。”
梨儿掂量着手中鼓鼓囊囊的布包,不免好奇:“小姐,这里头是什么?”
“好东西!”戚梓七神秘一笑,又道,“你不是要吃糖画儿吗?有了它,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梨儿闻言,脸上瞬间乐开了花,捧着那枚布包痴笑连连,看得戚梓七直骂她没出息。
待主仆二人回到府里,天色已晚,霓裳正巧离去。戚梓七便大大方方地将太岁搁于茶几上,喊桃儿过来看。
桃儿见了,眼前一亮:“恭喜小姐,此乃神物,居然被您给遇上了!奴婢听说,这世上现有的太岁只剩一株,正存放于苍戎国的皇宫大内之中。”
戚梓七喜道:“竟这般难得?”
“那可不。”说着,桃儿又急吼吼地奔向书房。回来后,手中竟多了本蓝皮子书。
桃儿翻出一页,指着其中几行道:“这里说此物‘食之无尽,寻复更生如故’。那不就是永远吃不完了呗!小姐您是金仙下凡,必定寿长。奈何奴婢们肉体凡胎,本还担心先您一步而去,您便没了人照顾。眼下可好,咱们有了它,奴婢同梨儿定能活得久长康健,照顾小姐一生一世了。”
戚梓七没想到,桃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想法,不免动容,只是她才不要活那么久,嗔道:“傻丫头,变成老妖怪有什么好!况且你们小姐我今生是被贬下界来做人的,只因被那群婆子打开了仙骨,才有了飞升这点子本事罢了,除此之外还是要如常人一般生老病死的。”
“是啊是啊,小姐挖此物可不是让你我二人吃的,是要拿它给我换糖画儿的!”梨儿怕桃儿真把太岁吃了,那自己心心念念的糖画可怎么办?
“啊?”桃儿震惊道,“不识货的梨儿,你可知此物无价!”
戚梓七见状,忙道:“好了好了,此事我说了算。”
“梨儿明日陪我去个地方,本小姐定要将此物卖个好价钱!”
翌日。
此刻,戚梓七主仆正立于京城最大一间药行门前,抬头方见高处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鎏金大字【回生堂】。
回生堂,不仅是全京城最大的药行,更是皇家御用供药商。内藏各种珍奇药材,分堂遍布四国,实力雄厚可见一斑。
进到回生堂大堂,戚梓七向掌柜说明来意,要求见他们这里能拍板管事之人。
掌柜见其穿戴朴素,身上没一样值钱衣饰,便摆摆手不予理会,态度极为轻慢。
戚梓七却不以为意,吩咐梨儿将布包打开一角,掌柜只一眼就变了脸色,陪笑道:“请姑娘在堂前稍候,老夫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掌柜便回来了,随他一道来的还有个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郎。
掌柜踱至戚梓七身侧,对那名少年郎道:“六儿,就是这位姑娘。”
名唤六儿的少年见到戚梓七,微点了下头,道:“小的六儿,我们老东家现下不在,少东家请姑娘移步后厅。”说着作了个请的手势。
戚梓七随六儿往屏风后面去。
出了大堂,有个园子。不愧是四国连锁的大药行,园子的设计比她们将军府的要考究得多,所谓【齐臻臻碧瓦朱甍,郁巍巍画梁雕栋】就是如此吧!她不禁期待起这座园子的主人来。
穿过别具匠心的大观园,进到一座雅室,只见室内坐着一名青年男子,见戚梓七到来,忙起身相迎。
此人皮肤白皙,眉目十分俊朗,身形颀长,着靛青色祥符蝠纹锦袍,腰系犀牛角金丝蛛带,黑发束起,戴顶嵌玉小银冠,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此人正是回生堂的少东家孟晋轩。孟晋轩先前听闻前门老掌柜说,有名女子带了千年太岁来见他,不料竟是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
“在下回生堂孟晋轩,不知姑娘此番到来所谓何事?”
那声音极有磁性!听得戚梓七忍不住为其加分。
“小女子戚梓七,见过孟老板。”戚梓七福了福,用眼神示意梨儿把布包打开。
“这株太岁,孟老板给开个价吧。”
当孟晋轩与六儿看清布包里的东西后,皆是一惊。
“敢问戚姑娘,此物是从何处得来?”
戚梓七没料到孟晋轩会有此一问,先前她光想着怎么赚钱发财了,根本没编排过串词。可直接编些理由,她又编不出个合理的,只好不答,故作镇定道:“你只说能出多少钱吧?”
“这……”孟晋轩犹豫片刻,道,“太岁乃无价仙草,孟某着实给不出价格。”
“什么?你们回生堂这么大间药行,竟然竟然……”戚梓七竟然了半天,也竟然不出个所以然来。还真被桃儿说中了,无价的东西果真是卖不出去的。
“戚姑娘稍安勿躁。”孟晋轩见戚梓七此番焦急可爱的小女儿情态,顿觉好笑,忙解释道,“只因此物过于贵重,回生堂所能给出的价钱,无论高低,必然都会令戚姑娘吃亏。故孟某不敢妄言。”
戚梓七听孟晋轩把话说完,倏地秀眉一挑,邪笑道:“这个好办!”她昨晚早就想好了一个生财的法子。
“太岁千年,食之无尽。只要妥善处理,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女子把这株太岁放于孟老板这儿,孟老板尽管拿它切了去卖,卖出的银子咱们四六分成,你六我四,如何?”
孟晋轩听闻一笑,道:“此法甚好!”
“那咱们便立个字据吧。”戚梓七装出一副精明样子。
立完字据,戚梓七满意地将纸折好,揣进怀里,道:“每月初一,小女子会派人来取利份。孟老板,告辞!”
“戚姑娘且留步!孟某派人送您回府。”孟晋轩道。
“孟老板客气,小女子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先走一步。”戚梓七并不热衷于让外人知道她是翻墙回家的。
孟晋轩微微一愣,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六儿将戚梓七主仆送出大门。不提。
戚梓七从回生堂出来,抬眼见日头尚早,心想不如再去山上转转。
毕竟吴氏留下的银子已所剩无几,而太岁的利份也要等到下月初一才能收来。更何况,万一要没卖出去,岂不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今日运气甚好,戚梓七在崖上只搜寻了不到半刻,便找到一株【萆荔】。其形如乌韭,生于坚石上,能治心痛病。
戚梓七握着苍翠欲滴的萆荔灵草,喜上眉梢,想着第二天应当再去一趟回生堂。
翌日下午,戚梓七果真又带着梨儿来到回生堂。掌柜这回对她的态度已然大有不同,直接吩咐了小厮进去通传。只片刻功夫,六儿便出来迎她。
六儿仍旧将戚梓七带到先前那座雅室。
“戚姑娘怎么来了?”孟晋轩见戚梓七进来,颇为惊喜。昨日,这个眼透精光、身形娇小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挑眉勾唇的邪气一笑,竟总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不料她今日又来了。
此时,孟晋轩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女子一见着他就绽出抹明媚的笑来,大咧咧道:“孟老板,小女子今日又来卖药,您给开个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