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梓七一副郑重其事模样,神色认真道:“在下把此书版权唯独交给贵书局,卖出的所有册子赚得的银两,在下与贵书局五五分账。只是此书如何售卖,需全权交由贵书局筹措。”
“好好好!”曹管事赞不绝口。在他看来,此书必将很有市场。倘若做成这笔买卖,怀麓书局定能从中获益匪浅。就算背后那位爷在场,想来也不会不同意的。他还是先把这桩生意应下,再去与那位爷报备。
此时,戚梓七又提出顾虑,道:“只是,此书几经销售,若被别家书局拿去,偷偷拓印了可怎生好?”
“公子放心,我怀麓书局的纸张皆有专门印记,别家学也学不去。公子此番会选择本书局,必定也是听闻【怀麓】背后的势力。倘若市面上出现未印有本书局印记的版本,一经查获,那盗印之人可都是要下大狱的!老夫年轻时,就曾发生过一回,结果凡是参与造假之人,如今都还在牢里没出来哩!是死是活也不晓得。老夫算算,唔!这都已过去三十几年光景了,而今便再无人敢那般作为。”
戚梓七听完曹管事之言,十分欢喜。无奈心中仍有担忧,继而试探道:“天玺自有天玺的历法,只是,若此书流落他国,那……”
“各国朝廷都设有同【怀麓】一般的书局为其效力。如今那三家管事均与老夫师出同门,有同袍之谊。若公子信得过老夫,老夫即刻托人带信儿过去。别国的营生让给他们自个儿做,将来赚得的银钱,也与公子您五五分成,如何?”
戚梓七眸中流光闪烁,心下一喜道:“当真!如此再好不过了。”真想不到,连其他三国的银子她也能赚得到。今儿个来怀麓书局简直是来对了,这曹管事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梨儿按事先说好的戏码,需适时恐吓书局管事一番,便故意叱道:“老头儿,你若是将赚得的银钱分账不均,自个儿没(mo,此处念第四声)下了,令这厮无法尽快还清欠我琉璃宫的款子,那你便得给他陪葬了!”说着,还抬手指了指戚梓七,一脸凶神恶煞。
曹管事显是受了惊吓,极度畏惧道:“这这这,这位大人放……放心!老夫怎的敢!”
梨儿见计谋得逞,方转向凌鹫,调整了脸色,恭敬道:“既是如此,主人,不如咱们先行一步。眼下在此地耗费了太多功夫,宫主吩咐的那几颗人头还未到手。”
凌鹫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道了声:“恩。”便转身往外去。
曹管事听见二人对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肉跳,花白的胡子也随着主人的下巴颤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沿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簌簌落下。曹管事心道:将来务必要把账目算清,万万不得少了这名白衣公子一分利钱。
梨儿临走前见曹管事此番情状,于心不忍,奈何小姐交代的话还未全部说完。无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佯装威胁戚梓七道:“臭小子,但愿你那书真能如老头儿所说般受欢迎,否则本司便亲来取下你这颗白瞎的头颅!”
“在下不敢,在下不敢!大人慢走,慢走。”戚梓七一脸惊慌失措道,模样极其逼真。
待三人走了许久,曹管事才敢开口,犹惊魂未定道:“不知公子何故招惹了琉璃宫,竟欠下这许多银子。”
戚梓七故作高深道:“曹管事还是不知道为妙,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曹管事猛然惊觉,道:“哦,对对对,多谢公子提醒。”蓦然想到什么,确是一阵唏嘘,“不过公子小小年纪便摊上这等血腥恐怖之事,也真是难为了。”
“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哎……”戚梓七轻叹一声。
曹管事以为勾起了眼前公子的伤心事,颇为歉疚,忙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道:“方才老夫忘了问,此书唤作何名?”
戚梓七答:“西游记。”
曹管事听后,啧啧称赞道:“此书有此名,妙哉妙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戚梓七先是抿嘴一笑,却听他打听起自己的名字来,当即板起脸,不悦道:“不是让你别瞎打听了么!”这曹管事怎的这般拎不清,年纪一大把竟会如此啰嗦么!
曹管事无意惹恼了戚梓七,急急出声作解释:“公子误会了,误会了。这出书总得有个作者落款吧?”暗道,这白衣公子既能去招惹琉璃宫,想必也绝非善类。他往后定要谨言慎行,免得惹祸上身。
戚梓七不免尴尬,面上却并无波澜,道:“哦,是这样,那便叫【七公子】吧。”
曹管事一愣,脱口道:“这,非公子本名吧?”他一说完,又当即将嘴捂住,自知失言,只怔怔地看着戚梓七。
“笔名不行么!”戚梓七不耐道。让她取化名,她不愿意;让旁人知晓了她本名,确也不行。这一世,她早已决定要默默无闻、逍遥此生,便只好取个顺眼的笔名来充数。
曹管事暗暗叫苦,自己怎的这般多嘴,提心吊胆道:“行行,那往后老夫就称您作【七公子】了。”
“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五日后再带下二十回过来。”戚梓七不想让先行离去的凌鹫等人在外边等急,方出言要走。
曹管事巴不得早些摆脱这枚煞星,忙不迭起身,陪笑道:“好好,老夫送七公子出去。”
戚梓七离开怀麓书局,走出水石巷,又沿城南主街行了一段,进到事前约好的一座茶楼里。小二眼前一亮,见来人是名相貌极其出众的白衣公子,忙迎上前来,道:“这位客官,请随小的来。”遂将戚梓七引到二层一处包间。
戚梓七进得包间,见三人已茶喝半盏,正围坐于一张方桌子前,笑盈盈地瞧着她。戚梓七不由奇道:“怎的我一进门,那店小二便知我心意,竟把我领来这里?”
“小姐,那您得问问凌公子哩!”梨儿掩嘴笑道。
戚梓七看向凌鹫,凌鹫干咳两声,理直气壮道:“方才我跟那小二说,等会儿进门之人,觉得谁最好看,便将谁带来。”
戚梓七“噗嗤!”一笑,道:“阿鹫,你倒是朵奇葩。”
凌鹫剑眉微挑,斜她一眼,嗔怪道:“那也不比你小东西奇葩哩!先前在书局那般说话,仿佛我琉璃宫专爱夺人首级似的。”
戚梓七莫名理亏,不由辩解道:“这不是为了吓吓那个曹管事么,如此他才不敢亏了我的利份。”
凌鹫却道:“此番可好,我琉璃宫当真被你硬说成是杀人如麻的邪魔外道了。”
戚梓七不禁困惑,疑道:“阿鹫,莫非你也在乎这些虚名?”心想,别看阿鹫素日一副狂傲不羁样,莫非也是个心思细腻敏感之人?
“自然是不在乎的!也罢,当我没说。”凌鹫从来不管旁人的看法,此番纠结,实则是不希望戚梓七如之前所说的那般想他,想他的琉璃宫。他怕戚梓七像世俗众人一般惧怕琉璃宫,惧怕他。
“阿鹫,你怎么了?”戚梓七踱步过去,走到凌鹫身旁椅子坐下,拉起凌鹫的袖摆,嘟嘴道,“阿鹫别气,我保证以后再不拿你们宫的名头招摇撞骗了。”凌鹫嘴利心软,戚梓七一向知道怎么哄他。于阿鹫而言,她的服软撒娇便是必杀。
凌鹫本就没气,被她这样一弄,不觉好笑,邪魅道:“小东西,你不怕我么?”
戚梓七恍然大悟,原来阿鹫是担心,她知道了琉璃宫的所作所为而怕他啊!戚梓七不由得颇为感动,嘴上确是打趣道:“怎么会!阿鹫啊,我看你也就是身为琉璃宫人的这重身份能唬到人罢了!至于旁的……你就别自以为是喽!”
凌鹫媚眼圆睁,嗔怒道:“小东西!你!”
双生姐妹花则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交口称赞道:“小姐说得极是哩!”
此刻,窗外有清风拂过,拥起台前几片落叶,恣意飘摇。临风听得暮夏蝉鸣声声,莫不是岁月静好、心爽眉舒?总之凌鹫觉得,纵使眼下身负重伤、宛若废人,但能像如今这般欣然度日,似乎也并未有什么不好。